孙立平：穆加贝那色彩斑斓的形象

lameihua

　　【本文原发于2017年11月】

　　2017年10月21日，津巴布韦议会宣布，穆加贝辞去总统职务。一个扑朔迷离的局面基本明了了。

　　有关报道说：津国国会议长宣读穆加贝信件称：“我，罗伯特·加布里·穆加贝，根据津巴布韦宪法第96条，在此正式宣布辞职……立即生效。”

　　一段历史结束了。但在我眼前，仍然一直晃动着这位93岁老人的身影，耳边依然回荡着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

　　这几天，我不时在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应当怎样理解这样一个人物？有关的信息庞杂而矛盾。

　　他是一个充满激情的革命者。为了revolution，为了理想，他铁窗十年（有说11年），并失去幼子。说他为了理想，不惜付出个人的代价，这么评价应当不算过分。而且，93岁了，还在那忙忙碌碌，也算鞠躬尽瘁了。

　　他是带领津巴布韦走向独立的英雄，也曾经领导这个新兴国家在建设上取得不凡的成就。在他执政期间，曾经在国际上享有盛誉，也曾在国内受到爱戴。但同时，他又是一个著名的独裁者，打压对手，压制舆论，$$民众，由此广受诟病。后来，在经济上，把一个自然条件良好的国家，治理得一贫如洗。通货膨胀达到戏剧化的水平，饥饿人口曾经占人口的一半。

　　同时，他和他的家族，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他在曾香港购置价值400万英镑的豪宅。在津巴布韦陷入极度贫困的时候，他的太太格雷斯在巴黎购物就花掉75000英镑。据报道，格雷丝还为自己建了一处被称为“格雷丝乐园”的豪宅，后来卖给了利比亚已故领导人卡扎菲。更为人们所诟病的是，穆加贝的两个儿子还曾高调炫富，把昂贵的香槟浇在价值45000英镑的手表上，并表示他的奢华生活是因为他老爸掌管整个国家。

　　这些信息所呈现出的形象，似乎是很矛盾的。这是同一个人吗？如果是，又该如何解释？

　　为了吸引眼球，抑或是国人固有思维惯性，一说到腐败，人们就把更多的笔墨用到格蕾丝的身上。似乎女人是祸水，半路弄到的这个小三坑害了老人家。其实，腐败是专制者的通病，换个人也是如此。

　　还有一种通常的说法，即##者掌权后的堕落，甚至说，他90多岁还不交出权力，并想把权力交给他的太太，就是为了维护他的腐败和利益。这么说，当然有其道理，但我觉得不能将这个漫画化为：一个充满理想的##者，最后堕落为一个纯粹贪图享乐的权力拥有者。他在90多岁的演讲中还是那么地充满激情，充满自信，很难理解为他自己就清楚他说的是一派谎言。我愿意相信，在那样的时刻，他的心里仍然在想着他的state和people。甚至，他仍然会为自己的理念所激动。

　　说到这，有人会说，你把ducai者想得太好了。他难道不知道他把自己的国家弄得一塌糊涂吗？他不知道他的人民是在因他而经历苦难吗？他难道不知道他自己和家族的生活是腐败的吗？

　　是的，可能他都知道。他比你还知道。但他的心里是另一个世界，他的脑袋中是另一种逻辑。

　　##是精英主义和民粹主义的一种奇妙的杂糅。在革命中，人民的地位是及其崇高的；但人民应当是在精英的指引和领导之下。这样，就赋予leader一种特殊的价值。按照这样的逻辑，其享有一种特殊的地位，特殊的生活，甚至是特殊的财富，就是顺理成章的。甚至这并不是为了他个人，而是为了伟大的事业，为了更好地为国家和人民工作。因为他的健康，他的安全，他的精神愉快，就是这个国家最最宝贵的财富。

　　他脑子中还有一种特殊的蓝图，在这个蓝图中，理想主义的目标，比如$$，比如开创一种$$，远比千千万万人的日常生活重要得多。甚至，他们认为这并不矛盾，因为这个蓝图和目标，就是为了千千万万人的根本利益和未来，国民的一时之苦，不过是为了这个目标应付的代价而已。

　　说堕落直白，说愚蠢痛快。而寻找这当中内在的逻辑也许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