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美国工厂》 —— 美国制造业现状的一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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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工厂》是最近很热的一部纪录片。在中美贸易战如火如荼的当口，这样一部反映中国投资美国工厂的纪录片，无疑有很大的探讨价值。

　　2018年，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夫妇与Netflix签约，成立高地制片公司（wash money？？），其首部作品——纪录片《美国工厂》，作为前政要的奥巴马夫妇，自带“流量光环”，这部片子推出以后在中美都受到了很大的关注。顺便说一下奥巴马这一位前总统，实际上他对美国问题的认知，还是比较深刻的，只是他作为一个弱势总统，改变什么也无能为力。—— 而这部纪录片电影，也是反映了奥巴马对美国恢复工业制造业的一些认知。

　　一部好的纪录片，应该尽量记录真实，然后让观众、让评论家去评判，可以说这部纪录片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尽量不带着有色眼光来看中国或者美国。之前我看过的很多中美相关的纪录片，很少这样接地气 —— 不是刻意美化，就是刻意丑化，而且选取的题材也不接地气。

　　《美国工厂》，记录的是中国福耀玻璃在美国投资建厂，从项目落地到后面投产运营的一个过程。纪录片的镜头，对准的是这个进程中一些特别有代表性的人，无论是中方的技术员工和管理人员，还是美方的管理人员和普通劳动者，都让我们看到了一种难得的真实性。

　　纪录片的开头，是美国通用代顿工厂的倒闭，上万的工人大面积下岗，整个社区一下子就沉沦了。在通用汽车兴旺的时候，为这个地方的工人，不仅提供了就业，还提供了相当不错的薪酬待遇，整个地区的人，都有一种生活一直稳定下去的预期 —— 实际上，这是一种错觉，在美帝国的强盛的光环笼罩下，美国人长期以来都有这种错觉：不管世界变得怎么样，美国人的生活质量不会差到哪去。

　　和全世界大多数制造业大公司裁员一样，通用汽车的裁员对象，主要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还有一些老年人。而且这些人，再就业市场上寻找工作也更加困难。没有哪一个雇主会喜欢雇佣中老年人，纪录片开头乌央乌央的一大片中老年人，凝重的气氛让人感到相当压抑。

　　然后中国的福耀玻璃来了，要在通用倒闭的工厂上，投资建立汽车玻璃生产线。这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一桩大好事，双方也都对这一桩投资给予了很好的期望 —— 不仅能够带动就业，重振社区，而且还能够实现美国本土制造，为通用、克莱斯勒、本田（美国的分厂）等等美国本土汽车生产商，提供汽车玻璃这样的重要部件。

　　在投资的早期，福耀董事长曹德旺也很看好这个投资。当时对美国的投资，曾经在中国财经圈引发“曹德旺跑了”的话题。曹德旺本人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中国实体经济的成本，除了人便宜，什么都比美国贵。

　　现实会教育所有的人，在帝国光环庇护几十年的美国工人，早已经被通用的“大锅饭”体系给养惯了，最终给中国投资人带来了深刻的教训。“美国人说不得，讲不得，骂不得，干活还不出活。”这是玻璃厂投产以后，中方管理人员头疼的问题。

　　美国工人自然也有他们的道理，毕竟有之前的通用汽车工厂的工作条件和待遇做对比，在福耀工厂打工的工资要低，劳动强度大，而且工作条件还更多危险。美国工人因此也有诸多的不满。

　　在这部纪录片中，美国工会（UAW）始终是一个重要的角色。UAW全称（United Automobile Workers），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是美国最大的工人协会。这家工会组织庞大，而且组织罢工非常有效，代表工人和资本家谈判提升待遇，实际上一直让美国三大汽车巨头相当头疼，然而又无可奈何，这个组织不仅掌控了工人组织，而且还是政党选举的重要票仓 —— 在美国福耀玻璃工厂竣工典礼上，议员亲自上场讲话，为引入美国工会撑腰。

　　美国就有经济专家一针见血的指出，UAW不仅是搞垮美国三大汽车公司的黑手，也是底特律最终衰败的最重要的原因。这个话题有点扯远，看这家工会在福耀玻璃厂搞的事，确实不冤。

　　整个片子的很大一部分，就是美国工会跟中方为主导的管理者的斗争。曹德旺话并不多，但是很坚决有力：“如果工会要进来，那我就把工厂给关了。”通过福耀管理人员的努力，最终福耀美国工厂的工人投票，以868对444的投票结果反对建立工会组织。

　　当然，福耀也付出了比较大的代价。纪录片中反映了福耀花费上百万美元聘用劳工协调组织，从其他的渠道消息，福耀曾经私下付给工会70万美元，只要对方选择放弃（进入福耀）。—— 我曾经在之前的文章讲述过，在美国“法律党”还有各种工会组织，实际上是相当于美国政府之外的第二税务系统，而且是敲骨吸髓的那一种。

　　矛盾斗争，当然很好看也很有戏剧性，为这部纪录片增加了一些冲突的元素，也算是吸引人的卖点。然而，工厂投产以后，工会问题之外，更严峻的事实是，美国工人素质低，年龄大，纪律差，不愿意加班，还要求更高的薪水，更低的劳动强度，这导致工厂投产以后，很长时间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

　　按理说，经历过大下岗的这一批美国工人，特别是中老年人，应该会有很大的生活压力。片子里边也讲述了下岗美国工人的生活，特别是一位中年女性，失业之后只能寄宿在姐妹家的地下室里，在福耀玻璃工厂工作以后，能够承担得起每月450美元的公寓房，生活也看到了希望。这样的一个群体，于情于理，对工作应该更加珍惜才是。

　　然而并非如此，找到新工作开启生活新希望的激情，在一复一日的辛苦劳动中，渐渐消磨与无形。各种抱怨和消极情绪，也开始弥漫开来。中方员工手把手的带，但是压力也是非常巨大 —— 美国员工的效率，就是提升不上来。

　　于是美国的管理人员被接到了中国大陆的工厂，实地来培训学习。真的是有对比，才看得出差别。中美产业工人的比较，在纪录片这一段中，显得格外分明。中国工人的勤劳、高效、团结、敬业，和美国工人的散漫、低效，构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其中有一小段镜头，工作前的例会，中国工人列队报数几乎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美国主管把这一套带到美国去，美国人满不在乎的表情，像极了学校里边放荡不羁的坏学生。

　　无论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看这一段视频多少都有点五味杂陈。中国的工厂效率确实高，但是工作强度也很大，休息时间很少，可以说每一个员工都为企业做出极大的付出，甚至是个人生活的牺牲。而在美国人看来，像福耀这样的工厂，在很多安全规范上，还有员工待遇上，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 而实际上按照中国这边主管的说法，美国人已经够幸福了，每周能休息8天。

　　从人性的角度来说，很难说清楚谁更有道理。但是从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来说，毫无疑问，中国工人的高效率，支撑起了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从中美两家工厂的员工的素质来看，在同一级别的技术水准之下，中国有着世界上效率最高、最敬业的工人队伍。

　　纪录片里，美国管理人员在参加中国工厂的春节晚会之后，说了一句很感慨的话，这个世界有一些分裂，但是我们是一体的。能够在过度自信的美国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容易。实际上，对于中美的普通劳动者，每个人都不容易。美国有美国的问题，中国有中国的问题。美国人活得太懒散了，优越的帝国地位，把自己的立国精神给丢失了。而中国人活得太累太苦，挣的也不多，但是中国工人却更有幸福感。（片中，美国人感慨薪水太低，而中国技术人员，却说出到了自己一代，几乎什么都能买……通吃）

　　不过随着自动化技术的进展，恐怕美国那么多工人也乐观不起来。就算是福耀未来开出更好的福利待遇，恐怕也没有那么多人能够获得。片尾机器人在自动化流水线的应用，也预示着美国工厂将来会雇佣的人，会变得更少，道理很简单，既然美国工人难管理，劳动产出效率也不高，工资要求还那么高，那还不如用效率更高的自动化机器人替代。

　　总结起来，这部纪录片看起来五味杂陈。身处其中，每个人各有各的理，也各有各的难。谁该为美国的现状负责？谁又能为中国工人争取更好的待遇，更短的工作时间，更好的前途未来？我觉得我自己都没法说清楚。就像纪录片里，曹德旺说发展几十年，自己有时候都说不清楚，到底自己是有罪之人，还是有功之人，只有一点，人活着就是要干活的。

　　美国想要恢复工业制造业，并不容易。从纪录片来看，这一届的美国人民真的不行，2008年至今已经过去了10年。很多普通的美国人并没有从经济的萧条中，在生活的重压下，变得不顾一切的勤奋，还是一幅老大帝国国民漫不经心的样子，尤其是美国工会，仍然还在兴风作浪。由于这一类的组织掌握了很多工人的选票，政客们也轻易不敢得罪他们。这实际上让很多外国人，对于投资美国充满疑虑。在美国办实业，实际上是比中国难得多，效率也低得多，可想而知，美国最精英的那一群人，更加不愿意进入这个领域—— 聪明人谁愿意去做这个？挣钱少，又苦又累。

　　其实从福耀玻璃的状况来看，不难想见美国制造现在的大体情形，尤其是深受工会困扰的美国本土老企业，波音这些巨头的困境，也是事出有因。

　　至于到了今天，中美贸易战打成这样子。中国对美的投资在大幅度的减弱，美国制造业也很难从中国获得学习和培训的机会。就算有关税保护，美国制造业又能恢复多大的竞争力呢？

　　更多的评论就不说了，这个纪录片也没有太多好剧透的内容，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然鹅真实而又耐人寻味，值得仔细看看，再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