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财富去哪里了？ —— 解密第二税务体系

lameihua

财富去哪里了？ —— 解密第二税务体系（上）

　　税务，大家当然都知道，合法经营，照章纳税，那是公民的基本义务。纳税光荣，逃税可耻，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中国古代叫做赋或者纳皇粮，到了现代跟着西方人的概念，统一就叫做税。

　　都说发财的路子，都在《刑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偷税漏税毫无疑问是重罪。一个国家，特别是超级大国，国防要建设，社会秩序要维护，基础设施要投资，公民福利要增长，科教卫文要投入……国家又不是搞生产的单位，并不能创造财富，国家开支来自公民和企业的税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本杰明·富兰克林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只有死亡和税收，是不可避免的”。说这话的时代，美国立国未久，全球化还在早期阶段，更没有太多的海外避税的富豪。所以两百多年来，美国纳税人（还有全世界给美国纳税的）建设了美利坚超级大国。在英语语境里，Taxpayer就是一个牛逼闪闪的公民称呼，充满自豪感。

　　在美国，偷税漏税是重罪，甚至比黑帮刑事犯罪还重。出身于纽约布鲁克林阿尔·卡彭，乃是1920-1930年代芝加哥手眼通天的黑帮教父，警察都拿他没有办法。最终卡彭是败给了IRS（名字叫做“美国国内收入署”，简称IRS，就是查税的），要知IRS在美国政府部门中不但地位很高，而且权限不低，还有很强的武装力量。卡彭最终留给黑手党3大遗产：重机枪比冲锋枪好使；要按时向联邦政府纳税；以及做ai时一定要戴安全套（这家伙最后感染了梅毒）。

　　现如今，整个IRS在美国拥有公务人员多达11.5万人，也是美国最大的官僚机构。这些人的主要工作，自然就是收税。一般人都觉得FBI或者CIA是美国最厉害的机构，但事实上作为美国的普通民众，最恐惧的还是IRS。遇上敢抗税的，IRS玩的还真的是水火无情暴力征税。

　　次贷危机爆发以后，美国很多房主不仅交不上房屋贷款，房产税（每年都要缴纳）自然也交不上，这个税交不上房子就要被没收，于是美国遍地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甚至时至今日，美国洛杉矶这样的大城市，市区里都是无家可归的露宿者。（参见下面的视频）

　　倘若美国不是那么苛刻的税务执行体系，恐怕美国这些最底层的普通老百姓，也不至于走到这种境地。要知道，在中国也有一些人，房贷断供只有一套自住房的居民，银行也不会把人赶到大街上。由此也可见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残酷无情的一面。

　　不过，沦落到流落街头的，自然都是美国的弱势群体。在现代社会，美国的权贵精英阶层，早已经找好了海外避税、基金会避税的种种法子，而且操控好法律，人家那不叫逃税，叫避税。

　　很显然，美国企业和有钱个人，大量海外避税，伤害了美国的税基。这也是为什么美国财政赤字年年扩大，美国政府都是借债度日。杰弗里·萨克斯（Jeffrey David Sachs），是哈佛毕业的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也是“休克疗法”（Shock Therapy）之父，“休克疗法”早年在一些小国家小经济体曾经奏效，但是最终把倒地后的俄罗斯放了一轮巨大的血，要不是后来普京上位，现在的俄罗斯成什么鬼样还不知道。也就是这位经济学家，提出了一个全球债务的概念 —— 在全球离岸中心的财富，高达50万亿美元，正好等于各国债务总和。（能量守恒……）

　　很显然，这些留存海外各个避税天堂的财富，不是简单靠偷税漏税来的，甚至可以说，大部分都是巧取豪夺来的。通过巧妙的操作，各个国家的政府和公民，都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而这些债务，又变成了全球新自由主义的资本和财富。

　　新自由主义兴起的30多年，也是人类有史以来“洗钱”最快，财富集中最明显，贫富差距日益拉大的时代。

　　那么全世界最有钱的这些群体，是如何获得这些巨额的财富？是勤劳致富吗？并不是，因为大多数靠辛勤劳动的人，都过着很普通甚至贫穷的生活。巴尔扎克说过，每一笔巨大财富的背后，都隐藏着罪恶。这句话有一些绝对，但是也不无道理。

　　既然大家都要纳税，为什么财富集中的速度仍然会如此之快？在国家税务之外，还有其他的财富收敛路径吗？答案是显然的，国家法定税务之外的各种隐性的高费用，我称为第二税务。第二税务，不是强制缴纳的，但是也很难避开，因为这一类的税种，异常丰富，总有一款适合你。

　　说起来，这有点抽象，就举一些实际的例子。房地产是地方财政的重要补充来源，很多地方都是靠卖地的收入支撑地方政府的财政。而买房的人，房屋本身的建造成本是小头，土地才是大头。所以说，土地财政就是第二税收。有钱而不买房的毕竟是极少数，多数人攒够钱至少要买一套自己的房子。

　　第二税收，构成了普通人生活的最大成本，已经远远高于缴纳给国家的生产营业税以及个人所得税。比如乡岗是著名的免税区，而且也不用给国家缴税，但是乡岗有一个著名的税种，叫做“李家城”税，即不管你赚多少钱，消费多少，总会有一部分资金回流到李家城为首的几大家族手里 —— 这就是典型的“第二税收”。

　　从乡岗李家城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来，当私营资本做到垄断地位，甚至掌控经济命脉的时候，政府之外的“第二税收”实际上是会变得非常残酷，可以通过垄断一些关键的民生行业，进行敲骨吸髓的盘剥  —— 包括让普通人背负一生的债务。

　　更要命的，“第二税收”是完全合法的，受到制度和体系保护。刘慈欣在《赡养人类》小说里，写到了一个非常极端的情形：随着贫富差距拉大，整个地球最后被一个人统治，空气都是那一个人私有的，其他人什么都没有，而且造反也是无能为力，因为科技警察坚定地维护这这个制度体系。

　　我原来以为，贷款买房，按揭还贷，应该是全世界的通例 —— 起码发达一点的国家社会都是如此。2018年下半年，因为业务的关系，去了另外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老挝。才发现并非如此，老挝每个家庭基本都有耕地和宅基地，因此虽然一度列为世界最不发达国家，2018年人均GDP也刚刚过2000多美元，但是老百姓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贫困。每家独门独院的房子，有的高档，有的普通，有的也挺寒酸，但是起码老百姓也是安居乐业，社会也相当稳定，而且经济发展起来以后，极快速度就进入了汽车时代（汽车倒是贷款的挺多，但是很多人还不上就退回去了……）

　　也就是说，如果第二税收没有那么残酷的话，如果一个国家的资源条件还可以，即使GDP不是很高，社会相对公平一些，老百姓的生活质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写到这里，大家也许就明白了什么。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贫困，包括很多国家政府的债务累累，并不是大家不勤劳，多数时候也不是政府太腐败（比如乡岗的清廉指数一向极高），而是在分蛋糕的过程中，某些群体切走了太多。而这些群体，获得这么大的蛋糕份额，并不完全是诚实劳动，也并非科技创新，而是来自于某种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体系 —— 让他们变成了“第二税务局”，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整个社会征税。

　　第二税收，无处不在。比如汇丰银行全球“xi钱”，收取的高额佣金，实际上也是一种第二税收；华尔街制造金融危机掠夺其他国家的财富，也是一种“第二税收”或曰帝国税；垄断集团通过操控价格，收割消费者和下游的财富，也是一种第二税收……

　　谁是第二税收的征收者？谁又是第二税收的贡献者？谁来阻止第二税务无底线的盘剥？搞清楚这个问题，实际上就回到了毛主席的阶级斗争分析理论，回到了公有制社或者私有制的分水岭。甚至可以说，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全世界的经济结构，大体就可以理解。

　　政府的正常税收，大多数情况下，特别是相对清廉的地方，实际上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第二税收不同，基本算是一种利用特殊的垄断资源优势（往往并不是科技），对普通人收取远高于正常价格的费用，可以说是取之于民惠及到资本家。

　　乡岗除了有房地产，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果学业特别优秀，最向往的是两种职业，一为律师，二为医生。因为在英美法律体系和社会运行中，法律行业和医疗行业，是普通人晋升“征税人”最可靠的台阶。打官司必须要通过律师，而律师的费用极高；医生也是如此，本质上医疗系统和金融保险、医药行业也形成了利益共同体，普通人很难避开。

　　所以以此推论，我们看美国的律师行业和医药行业，创造了极高的GDP。美国律师费创造的GDP高达1万亿美元，占到了GDP总量的6%；医疗健康的开支，一度占据政府开支的18%以上。

　　一面是高涨的行业GDP，我们同时也可以理解为美国整个社会必须缴纳的高额“第二税收”。因此，普通美国人看上去收入也不错，折算成人民币也相当高。但是在房产税，以及形形色色的各种“第二税收”盘剥之下，普通人实际上很难存下多少钱。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的一项最新调查发现，近40%的美国成年人拿不出400美元用来应急，无论是现金，还是存款，又或刷信用卡，都不足400美元。 —— 也就是说，你能够随时拿出3000元，你已经比接近一半的美国人富有。

　　“第二税收”可以解释很多地区的经济现象，这个系列文章我打算写上中下三篇（希望能够如愿完成……）。此为上篇，也是一个引子，期望能够引起大家的共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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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去哪里了？ —— 解密第二税务局（下）

　　前面我提到一个观点，海外避税固然要警惕，然而更需要思考的是，如此巨大的财富，是如何聚集起来的。

　　这几十年来，全球特别是西方国家的贫富差距日益扩大，海外洗钱避税是结果，形形色色的手段敛财是起因，那些巨额的财富，其实只和全球顶级的权贵富豪有关。

　　毕竟，只有拿到钱，才会有洗钱、海外藏钱的需求。手停口停，每月都要月光的“社畜”、工薪阶层，发愁资金链条断掉的实业老板，小富即安的中产家庭，根本也没有那么多剩余财富。

　　我前一阵，写过新自由主义批判的文章，甚至直言不讳地指出，硅谷已经成长为美国经济的毒瘤。但是，在“第二税收”里，我不会把全球的IT巨头，作为反面的例子，也不会把矛头指向这个行业，虽然他们中很多公司很赚钱，但是IT巨头赚钱的同时，也把人类带入了信息时代，加速了全球融合，数字经济大大提升了全产业链的效益，降低了很多沟通成本，成长出很多的新兴产业 —— 比如滴滴打车、美团外卖等等这一类，能够大幅度提升就业的商业模式。

　　IT行业虽然整体利润比较高，但是却不在“第二税收”的黑名单上。每一个电子产品，每一个软件，每一项互联网服务，其实都是遵循投入-研发-生产-推广-应用-付费（或者广告，或者其他增值路径）的产业模式，而且新产品的研发风险也很大，IT也是充分竞争的行业，创新力不足的公司，很容易被时代潮流甩出去。

　　真实的第二税收，俗称“割韭菜”，其中有缴纳“智商税”的，但是更广义范围地看，远比收取“智商税”更为残酷，更为广泛，

　　在美国，律师行业是著名的“二次征税”执行团队。无论是企业官司、个人官司、刑事官司、民事官司、婚姻官司 …… 律师并不动手创造财富，但是利用法律和规则，帮助别人调整利益，顺便为自己牟取利益。美国律师创造了大约6%的GDP，这也意味着整个社会付出了6%的法律成本，等于美国全民全行业的6%以上的高额征税。相比之下，中国企业的法律成本要低得多。

　　很多年前，我在山西平遥古县衙里，看到这样一幅对联：

　　莫寻仇 莫负气 莫听教唆到此地 费心费力费钱 就胜人 终累已

　　要酌理 要揆情 要度时世做这官 不勤不清不慎 易造孽 难欺天

　　上联是对老百姓说的，劝告大家不要轻易打官司，特别是听人教唆来打官司。下联是针对官员来说的，要勤勉公正。—— 在中国农耕文明的这种社会结构下，打官司实际上社会成本极高。

　　对于法律行业的人来说，中国古代社会对讼师的歧视，甚至一直影响至今。以至于律师在中国社会中的作用，远没有美国那么巨大。中国的很多“公知”，来自于“法律党”的特别多，他们当然很羡慕美国的那一套法律体制，特别是美国的议会、总统，大部分都来自律师，更让他们有不切实际的很多幻想。

　　美国的“法律税”，实际上对于实业家是极其不利的。大公司有高额利润，当然可以请得起顶级的法律顾问。但是中小企业主，特别是生产经营的，面对法律体系，却是相当无能为力。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真实的例子，美国某个小镇的工厂，因为事故起火有化工原料泄漏，消息传出，引来了州内州外的各路律师，连夜跑到了这个小镇上，兴高采烈地给小镇居民散发名片，要免费帮当地居民打官司索赔（按比例收取佣金），最终这家企业也办不下去了，在那里工作的本地人也失业。—— 在这种营商环境之下，还有多数人愿意在美国继续做实业？

　　很多人鼓吹美国能源成本低，投资环境好，政府补贴多，加上特朗普要让美国工业回归的政策，很是让媒体宣传了一阵子。真的有中国企业走出去了，才发现美国法律的各种大坑，各种人事纠纷，环保条件，土地征集，和工会林林总总的斗争，要支付大额的律师费用摆平这些麻烦，所要付出的成本，时间和精力，会让企业家精疲力尽。—— 参见最近网上很火的奥巴马夫妇投资的纪录片《美国工厂》，讲述福建福耀玻璃在美国投资的种种坎坷。

　　这种律师费用，在一个投资环境比较好，政府工作比较到位的国家，本不该占据如此之高的GDP比例。而实际上，美国人支付的“法律税”，已经构成了巨大的社会成本。—— 与此同时，律师队伍的膨胀，以及在议会、总统、核心部门的地位，也导致整个体系的固化，成了很难改变的利益体系。

　　当然，美国的富豪或者大公司，要避税或者财富转移海外，也需要大量的财经方面的律师和会计师、财务顾问来操作。这中间也是有成本的，不过这种专业技能，对于富豪们来说，当然值得花钱购买。

　　如果说，美国的“法律税”针对的主要是企业、富人，那么美国的“医疗税”针对的就是全体国民，尤其是中产阶级（美国还有几千万医保不覆盖的底层群体）。美国的医药体系，早已经成为美国最大的“第二税务局”。提到人均医疗费用，美国远超其它国家，美国在医疗保健上花费占国内生产总值GDP大约18%，超过荷兰六个百分点。而按照美国的人均寿命来看，并不占据优势，中国的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人均预期寿命已经超过了纽约。

　　也就是说，美国的医疗体系，实际上是美国普通人最大的税务体系之一，形成了医疗健康保险公司、医药公司、医院、医生、医学院、医药代表……一条完整的食物链。按照人数和收税强度，实际上远高于美国的IRS税务系统。第二税收，比第一税收下手更狠，更是抢劫于无形。

　　单纯治疗病人，即使是过度医疗，还不足以让医疗系统利益最大化。因为收入有限的情况下，很多人生病的时候，不得不选择硬抗。很多国外的普通人，小病都是硬扛过来的。而中国留学生，往往是“小病硬杠，大病回国”。为了让更多的病人吃更多的药，大的医药公司滥用镇痛剂，特别是芬太尼一类的药物，很快就导致病人成瘾，不得不长期依赖医药公司的产品，直到被榨干最后一个铜板。美国以区区不足5%的人口，瘾君子数量居然超过全球6成，医疗体系“功不可没”。

　　美国的医疗系统的“第二税收”，不仅是居民财富的流失，还严重毒害了美国的劳动力。波音公司的员工吸食毒品，早已经被曝光过。直到最近737 Max屡出事故，才让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特朗普不停指责中国，认为中国应该对美国的芬太尼泛滥，负主要的责任，独独不敢揭露真相 —— 美国的医疗体系，作为美国的灰色“第二税务”系统，才是罪魁祸首。

　　至于金融操控、金融传销，都是流传久远就有的庞氏骗局，全世界各国都深受其害。但是新自由主义出笼，加上互联网金融技术的发展，大大加速了这个进程。短短几十年时间，全世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不仅是普通老百姓要被收割，就连国家也都纷纷摊上巨额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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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都是“第二税收”的常见例子。实际上，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所有的二次税收，都会造成一个利益团体的自我膨胀自我强化，不仅仅是体现在社会利益格局的分蛋糕上（一次分配），更重要的还有通过第二税收的“抢蛋糕”，即把普通人的收入，包括未来的收入，都通过“第二税收”重新划到自己的盘子里（二次分配再抢一次）。普通人不仅在分蛋糕上，拿到极少份额的一份，而这一部分，很大一块手里周转一下，又重新回到利益集团的手上。

　　比如乡岗几大家族，不仅在买地-卖房上，获得巨大的收益，通过手里拥有的各种店铺和民生资源垄断，在居民花钱的过程中，还能够继续进行二次征税。以数学来说明，财富的总数是100，资本家已经拿走80，劳动者拿走20，这20用于消费和生活，其中的一半以上，又通过房租、医疗等等方式，重新回到资本家手里。—— 这样的社会体系，居然还披挂着“自由 民主”的皮。

　　现代社会发展到了今天，“第二税务”系统，势力已经庞大到难以收拾的境地，对普通人的剥削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政府的合法税收。普通劳动者，在这样的体系之下，无异于被剥下两张皮的一头头牛。

　　这也是这个世界经济问题的本质来源——劳动者和国家只能依靠债务运行，导致债务越来越高。而新自由主义资本，不仅自身数额越来越大，而且拥有了操控舆论、操控世界格局、操控街头运动的能力，可以不断在全球兴风作浪，转移矛盾，保护并强化自己。

　　除了中国以外，我看不出全世界有哪个大国，能够摆脱这个巨大的陷阱。这也是道路自信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