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克潮：那些年，中国头部资本集团高瓴碰过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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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2018年5月5日，空姐李明珠从昆明飞到郑州，当晚在与航空公司签约的宾馆换装洗浴后，夜里11点53分许出门乘坐滴滴网约车。那辆车的司机叫刘振华。

　　小姑娘的手里，攥着的是6日1时37分从郑州到济南的卧铺票，她要回老家参加亲戚的婚礼。

　　可是，对亲人的幸福时分饱含期待的她，自己却是再无幸福的机会。

　　该车行驶了15公里，于6日0时25分许开到了一个路口交叉口的荒地中，李明珠被滴滴司机刘振华强奸并杀害。0时51分许，该车开到了一座桥附近，凶手刘振华跳河自杀。

　　这就是舆论广泛传播的空姐遇害案，该案发生后，滴滴当时只是宣布，顺风车平台业务全国停业整改一周。而事实上，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一年，滴滴顺风车业务也没有任何要恢复的迹象。

　　本来在2018年4月份，也就是这桩血案发生的一个月前，滴滴计划上市的消息就已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那时候的滴滴可谓是无限风光，独占国内网约车半壁江山，估值一度达到700亿到800亿美元，上市之后甚至可能超过京东。

　　而空姐遇害案之后的没几个月，浙江省乐清市一名20岁姑娘乘坐滴滴顺风车后失联。8月25日上午，滴滴司机犯罪嫌疑人在乐清一处山上落网，其后交代了强奸并杀害该乘客的犯罪事实。

　　负面新闻的接连爆发，导致投资者对滴滴的信心一降再降，赫赫的估值也一折再折。此后，市场也再无其上市的传闻。

　　滴滴在安全方面负面新闻传播非常之广，年轻娇美生命的凋零更使得人们是义愤填膺，似乎滴滴已成为了安全性最低的交通选择，但是在激愤之余，我们还是要问，滴滴网约车安全性到底如何？

　　中国司法大数据研究院曾发布《网络约车与传统出租车服务过程中犯罪情况》专题报告，2017年全年，中国各级人民法院一审结案的被告为网约车司机（含快车、专车、顺风车）在提供服务过程中实施犯罪的案件量不足20件（经计算为18件），每万人案发率为0.048，传统出租车司机在服务过程中实施犯罪的案件数为170余件（经计算为175件），万人案发率为0.627。

　　从案件量对比上，传统出租车司机犯罪数量是网约车司机的9.7倍，万人发案率是后者的13倍。无论从案件数量还是发生概率上相比较，网约车的安全性其实都远远高于传统出租车。

　　为什么实际上还是比较安全的滴滴，会遭遇如此铺天盖地的舆论“敲打”？

　　小陆当时也想不明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上“滴滴的投资人包括阿里、腾讯、淡马锡、中信产业基金、高瓴资本等”字样，思维陷入了卡壳。

　　B

　　除了空姐遇害案，2018年的“网红”负面新闻也不少。

　　第二个案例是呷哺呷哺。2018年9月，潍坊市民马先生与妻子在呷哺呷哺泰华店就餐时，在汤底里捞出一只长度约为5厘米的死老鼠。

　　本以为是个小事故，可随着人民日报等官媒的突击跟进，“老鼠门”事件使得呷哺呷哺数日内股价暴跌，损失数十亿港币。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本应该对食品安全负面事件有着防备预案。毕竟，与股价暴跌的损失相比，阻止负面新闻爆发的花费可谓“九牛一毛”。

　　经过梳理，老鼠门最早由山东潍坊当地的国有媒体鲁网潍坊新闻报道，按理说阻止其进一步大范围传播并不困难，那么为什么公关的手未能阻止负面新闻的传播呢？

　　我们照例看一下呷哺呷哺的股东，除了控股股东之外，呷哺的投资人名单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瓴资本。

　　这不禁让人联想起它之前的，又一个节奏相似的著名投资案例。

　　2017年11月下旬，上市仅两个月时间的红黄蓝幼儿园爆出了虐童事件，多名幼儿遭遇老师扎针、喂不明白色药片，公司股价接近腰斩，甚至跌破发行价。

　　虽然不断有辟谣出现，情形也没观众想象得那么戏剧性，可舆论还是压垮了股价，更有传闻指向红黄蓝十大机构股东之一的高瓴，称其逢低吸入，为红黄蓝托盘，“赚黑心钱”。

　　虽然高瓴出面澄清，股份系前期买入，但是着实让全国的孩子家长们在无比愤怒的情况下，以这种方式认识了高瓴这家投资机构。之后没多久，高瓴便不计得失果断大幅减持红黄蓝。

　　一年之后，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学前教育深化改革规范发展的若干意见》，要求民办园一律不准单独或作为一部分资产打包上市，上市公司不得通过股票市场融资投资营利性幼儿园，不得通过发行股份或支付现金等方式购买营利性幼儿园资产。这一政策的发布，让“早幼教第一股”红黄蓝在前期腰斩的基础上，再次下跌了超过60%。

　　又一个近期案例，是前些年风光无限的腾讯，其主要的盈利板块——游戏，也遇到了版号暂停的问题，股价由盛转衰，跌跌不休。曾经，高瓴资本也把腾讯曾作为其重要的成功投资案例。

　　以及在网上爆红的自如甲醛房事件。如果把自如的母公司链家和上述事件联系起来的话，我们又在彼时其重要投资方里找到一枚交集：高瓴。

　　甚至最近被网信勒令下架的小红书App，情形也多有乾坤。毕竟这个节骨眼上，小红书正在以50亿美元的投前估值进行新一轮融资，融资金额4-5亿美元——

　　虽然无确切证据表明高瓴正在参与，可还是有好事的媒体别有意味地专门提到了，被下架前高瓴资本曾表示过较强的投资意愿。

　　这些年，几乎所有网红的“雷”，似乎背后总闪现着高瓴资本的影子，成为这些雷的共同交集，以至于被个别媒体当成了“乌鸦图腾”。投资范围广是没错，可踩的雷也实在太多了点吧？

　　回过头来看，高瓴也似乎总是随着这些项目负面新闻的不断出现，而逐步变得越来越高调。

　　C

　　在一级市场打拼的玩家，几乎无人不知高瓴资本。

　　高瓴资本成立于2005年，创始人张磊1993年人大毕业，后获得耶鲁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和国际关系硕士学位。

　　张磊

　　小陆最早了解到张磊，是阅读由张磊作为翻译的《机构投资的创新之路》一书。该书享誉盛名，甚至被称为“机构投资者的圣经”，作者大卫·史文森，是耶鲁大学的首席投资官，也是张磊的导师。

　　大卫·史文森是高瓴资本最早的投资者。史文森从耶鲁投资基金拨出2000万美元启动基金，帮助张磊创办高瓴资本，随后又追加了1000万美元。

　　张磊和大卫·史文森

　　高瓴资本起初是非常低调的，并以此风格为豪。但是这两年，笔者感觉其存在感明显增强，先是在母校人民大学的演讲“做时间的朋友”刷屏，后来又有媒体不断热炒其昔日成功的投资，甚至前两年张磊还和彭于晏传出了“绯闻”，热度不断。

　　与此同时，包括张磊在内的高瓴高管也频频在各种场合宣传他们的理念，显得相当热闹。然而事实上，高瓴反复提及的，无论是京东、腾讯、百丽，都是很久以前的项目了。

　　本身，高瓴资本作为一家专业的投资机构，其投资理念确实比较领先，尤其是关于投后管理方面。

　　并且，高瓴相当注重“赋能”，通过自身的先进的管理理念以及所能调动的资源，帮助被投资企业能够发展的更好，并带动其估值的提升。为此，高瓴有时甚至不惜给被投企业派驻一整个运营团队。

　　百丽上市十年股价走势

　　这是一种“双赢”的投后管理理念，本身非常值得国内的投资机构学习。但另一方面，这也使得被投企业和资方自身的利益深度绑定起来，以至于出了丑闻的项目再难和投资机构划清界限。

　　而这些年，各种“网红”负面新闻背后，又蕴含着怎样的时代背景和博弈大戏呢？

　　D

　　我们正逐步从增量经济时代走向存量经济时代。

　　2018年以来，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出口、消费和投资，都出现了动力减弱的态势。出口方面，贸易摩擦愈演愈烈；消费和投资方面，拉动消费和投资最重要的两大引擎——房地产和汽车消费，房地产被宏观调控死死摁住，已经完全脱离了过去所谓“三年小周期”的规律，至于汽车消费，已是出现了28年以来的首次负增长。房地产和汽车上游拥有极长的产业链，对投资和消费的影响不言而喻。

　　出口、消费、投资三大引擎动力同时减弱，其结果就是我国经济已进入存量经济时代。

　　在增量经济时代，蛋糕不断变大，大家都有希望吃到更大的蛋糕；但是在存量经济时代，我到手的蛋糕变大，则必定意味着有些人的蛋糕变小。

　　因此，拥有蛋糕分配权的行为，就越来越值得人们关注了。

　　新闻舆论，便是拥有蛋糕分配权的人分配蛋糕的重要工具。也因此，舆情管理，尤其是负面管控已然变成是投资界大佬们的核心竞争力之一——

　　毕竟从新闻舆论的背后，往往就可以模拟出蛋糕分配过程的胜负了。

　　毕竟，项目负面新闻的爆发，对于投资机构的影响是全方位的。

　　首先，负面新闻本身直接影响到标的项目的上市。证监会在审核项目时，一直强调把好上市公司质量关，大的负面新闻可能是项目最终上市的绊脚石。无法上市，将直接影响一级市场投资资金的退出，资金无法收回。

　　其次，负面新闻的持续传播，体现的是被投标的、以及其股东负面舆情管控能力的薄弱，这在当前媒体发达，舆论传播速度飞快的时代尤其不利。

　　再次，海外投资者在选择投资内地基金时，政府关系是其看重的重要的方面，无法控制负面新闻的传播，海外投资者会认为其搞不好政府关系，以至于对投资机构后续募资带来不利影响。

　　某种程度上，高瓴资本可以说是过去几年舆论战的输家。从这个角度上，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高瓴资本近年来变得越来越高调了——无论是被动地出现在负面的新闻里，还是主动地出现在花团锦簇的采访中。

　　E

　　这几十年来，中国一直是世界经济增长的引擎，也是创造财富增量最多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不同的地方在于，中国的创富环境始终在与时俱进，始终在前行与变迁，每一次转弯，都有新人入场，都有旧人掉队。

　　江山代有才人出，曾是赢家前辈的，曾是一时之选的，也必须学会适应变化。可变化谈何容易，要知道，成功的下一步总是路径依赖。

　　就此断言英雄垂暮，也许还为时尚早，毕竟斯人昨日伟绩，今天仍熠熠生辉，仍是我们需要不断学习和临摹的榜样。

　　只是趋势可鉴，这位中国一二级投资基金领域巨人般的背影，究竟是否将重新挺起身子高歌猛进，是否将又一次成为繁荣市场的不二风向标，已是多了几分悬念。

　　曾经的资本界明星尚且如此，面对变幻着、又始终在前进着的中国，屏幕前的你，又是否一直做好着充分准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