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征服世界的大英帝国，为何不彻底吞并它的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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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代的大英帝国，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将影响力和势力范围覆盖至全球的帝国。北美、南非、印度、澳大利亚、东南亚、新西兰，几乎所有适合人类居住的大洲，英国都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殖民地——它们不仅幅员广阔，还把控了海上航路的要冲。在大英势力所及，太阳永不落下。日不落帝国之霸气侧露，可见一斑。

　　不过，大英帝国领土虽然遍及全球，但这个帝国的统治方式，却跟一般意义上的国家完全不一样。一般来说，一个国家在拓土开疆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征服的土地予以同化，通过书同文、车同轨等方式，完成对当地土著的思想改造，让他们建立起对征服者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但大英帝国却并不热衷于这一套。并不特别在意对当地的消化吸收，所谓的文化输出，一直停留在较浅层面，只需要在上层建立统治即可，对基层并不过多干预，甚至哪怕是在上层，它也很少追求绝对的统治地位，甚至都不追求摧毁当地本土政治势力的统治基础，而是只要他们臣服，愿意跟自己合作，便就满足。总而言之，英国的殖民，更注重于攫取现实物质利益，而对土地征服兴趣缺缺。

　　这种模式，好处是很容易建立初步统治——毕竟不深入对当地进行改造，就不需要耗费太多资源。但坏处就是，这种只触及表象，而不涉及根本的统治，在当地明显缺乏统治基础，摧毁起来相对容易——二战后英国殖民帝国迅速土崩瓦解，也证明了这一点。

　　当然，有这种倾向的不止是英国，其他的欧洲国家除了俄罗斯，在瓜分世界中也多多少少带有这种倾向。只不过英国对这套模式的执行更为彻底——无论是之前的西班牙、葡萄牙，还是跟英国同一时期的法国，他们在殖民时，多少对当地的消化吸收还是有些想法，也为之投入过不少资源。虽然能力有限，消化吸收这种高难度操作不可能完全实现，但至少在出发点上，他们确实是为之付出了努力的。

　　但英国却不是。除了北美和澳洲殖民地，因为当地有限的土著人口在征服过程中被驱逐斩杀，后来的居民构成本身就是以英裔为主，所以英式文化在当地的扎根水到渠成。其他的土著居民占多数的殖民地——比如英属印度，英国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打算，在漫长的殖民过程中，对于同化当地，也没有做出太多主观上的努力。

　　为什么英式殖民会有这种特点？在云石君看来，原因主要有三点：

　　首先，以小驭大、地缘疏离，影响力渗透难度较大。

　　英国作为一个岛国，它本身在地缘影响力对外投射方面就是有局限的。何况，英国本土位于欧洲西北角海上，而殖民地则均在其他大洲，与本土相隔万里，遥远的距离，严重影响了英国对殖民地的影响力投射和释放。

　　这根大陆型国家是不一样的。大陆性国家文明——比如近代的俄罗斯和古代的中国，它们的领土扩张都是层层递进式的，以自己的本部为基础，先向周边渗透消化，待这个过程完成，生地变成熟地，在以新的核心区为基础，继续向外围做进一步拓展。

　　而岛国，由于海洋的阻隔，这种套路就不太实用了。尤其是英国，由于欧陆不存在任何扩张空间，所以它的殖民地全部跟本部相隔万里的其他大洲，这种遥远的距离，极大的阻碍了本部与殖民地之间的交流联系。以至于即便英国本部文明高度发达，但想以此为基地，向殖民地投射影响，效果必然大打折扣，稳定性和持续性也无法保证。

　　此外，虽然英国本土在文明发达程度上，超出了殖民地N个档次，但问题是，与庞大的殖民地相比，英国本土无论是在国土面积还是人口规模上面，都实在是太小了。

　　据统计，19世纪日不落帝国最辉煌时，其殖民地包括印度，加拿大，澳大利亚，非洲部分地区，南美部分地区以及遍布全球的各大岛屿，殖民地总面积3350万平方千米，人口为39350万。

　　而相对应的，英国本土包括北爱尔兰部分，面积为30万平方千米，本土的人口数量为1500年400万，1600年600万，1700年1630万，1800年4160万。

　　本部与殖民地之间如此巨大的体量差距，使得大英帝国形成了以小驭大、小牛拉大车的格局。虽然本部与殖民地之间超级悬殊的文明质量差距，使得英国能在整体层面将这套体系维持下去，但在控制力方面，就必须有所让步了——毕竟消化吸收需要大量的人力参与，英国本土就这么点人口，还跟殖民地隔得那么远，就是搞文化输出，也找不到这么多愿意去干这活的人；至于本部与殖民地之间的影响力传递，也因距离的原因，而十分艰难。

　　其次，英国的资本主义国家性质。英国是近代资本主义的摇篮。17世纪的资产阶级革命，奠定了这个国家的资本主义属性。基于这种资本主义性质，英国的国家权力更多的是由资本主导，国家行为的目的是为资本服务，更好的攫取利益。

　　这种思路，决定了英式殖民的风格。要海外获利，就必然要拓土开疆，建立殖民地。这一点，无论是政治权力还是资本权力，都是高度一致的。但在殖民地建立后，如何统治方面，双方的差异就凸显出来了；政治思维，自然是要将土地尽可能的消化吸收，建立牢固统治。

　　但资本思维则不同，在他们看来，如果是北美、澳洲这种近似荒地，或者本地土著人少且极端落后的地区倒也罢了；但如果是印度——这种本土人口规模庞大的地区，一下子直接消化吸收，这成本英国根本负担不起；就算是逐步深入，层层递进，也势必要消耗天量资源，而且耗时恐怕得以百年计，中间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也太大——这一切都是跟资本攫利的目标背道而驰的。最合适的，就是维持当地基本社会模式，然后凭借自身强大实力，逼本地上层土著与自己合作，利用既有模式剥削民众，这样才能用最小的成本，获得源源不断的利益。

　　英国的资本主义属性，决定了它天然以攫利为主要诉求。在这种思路主导下，当对殖民地的消化吸收与攫取利益发生冲突时，它自然而然的会倾向于后者——既通过放松对当地的同化和控制程度，转而确保资本利益优先。也正是因为此，英式统治，在殖民地普遍显露出松散而浅层次特征，影响力更多局限于上层，对基层并不太直接涉及。

　　最后，是同化后的统治难度问题。英国作为人类近代文明的开启者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开创者，其本土之开化程度即便是在欧洲这个先发地区，也是引领风骚的。民众思想之先进，资本主义制度之完善，在当时世界都是首屈一指。

　　而殖民地就是另一回事了。加拿大、澳洲这些英裔主导的另当别论。至于其他的土著占主体的——比如印度，当地的社会模式，完全还停留在农耕时代范畴，民众思想要么被宗教控制，要么被王权束缚，总之还是高度愚昧，对统治者惯于顺从，不具备独立人格。

　　民众的这种愚昧，从现代人权的角度来说当然是可怜且不合理的。但换个角度，这又十分利于英国统治和剥削。前文已经说了，作为一个外来殖民者，英国建立殖民地的首要目的就是攫取利益的，而民众的这种愚昧与顺从，正是绝佳的攫利对象——他们既能勤勤勉勉为殖民者创造财富，又不会动辄暴乱反抗。

　　而如果用英式文化对民众进行改造，那意味着将消除他们的奴性，让他们建立独立人格意识，对个人尊严和生活待遇有高标准的要求。

　　可这样一来，谁还给殖民者创造财富？英国殖民者背井离乡，飘洋万里，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受尽苦难跑到这里殖民，其目的又是为何？

　　如果英国是个政治型国家，这个可能倒还可以。毕竟政治型国家，他拓土开疆的目的本身就是要壮大国家版图。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政治型国家愿意同化被征服地区的民众，赋予他们与本部居民差不多的地位和待遇，让他们成为自己国家的一份子。而秉持这个宗旨而来的征服者，其目的也不是直接在当地攫取利益，而是通过自身努力工作，提高体制内的地位换个待遇——也就是成就功名。

　　但英国是个资本性国家。其殖民的目的，主要是攫取利益。殖民者所追求的，不是政治性的功名，而是赤裸裸的利禄。所以，英国绝不愿意赋予殖民地民众与本土国民一样的待遇——这意味着既得利益者受损，更不愿意让殖民地民众思想开化——这意味着剥削他们的难度加大，引发反抗暴乱的可能性增加。

　　地缘和人口的限制；资本主义的国家性质和立国基础，以及愚民以获利的实际诉求，这些共同决定了英式殖民的风格和范式。

　　而利用这套范式，大英帝国将自己的世界霸权，将这套殖民模式也维持了数年之久。而在众多的殖民地中，最受英国重视的，不是其他，正是印度。

　　这里就有个问题。英国的殖民地这么多，为什么会将印度情有独钟？印度到底是哪一点，让英国对它如此珍重？关于这一点，云石君下一节继续解读。

　　本文为云石地缘政治系列190章——英国之第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