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女女：卡斯特罗：历史将宣判我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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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个人面对法庭时，个人通常是弱小的，因此，现代法治规定了辩护人制度。

　　当法庭执意要判一个人有罪时，个人更是绝望的，因为此时辩护或者不存在，或者形同虚设。

　　但是，傻子毕竟不是人类的主体，作为旁观者，人们可以通过自我判断来大致断定是非曲直，被告人有罪无罪，以及法庭量刑是否适当。

　　法律并不总是公平的。在印度电影《流浪者》中，当法官对为拉兹辩护的丽达说“法律不承认良心”时，丽达回应说，“良心也不承认法律”。

　　拉兹的生父、资深法官拉贡纳特认为，拉兹是想谋杀他的罪犯，了解拉兹人生悲剧的丽达却对法庭说，真正的罪犯恰恰是法官拉贡纳特。

　　拉兹最终被送进监狱，但是，善良的人们都认可了丽达的法庭辩护。

　　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的拉兹选择了儿时的伙伴丽达作为自己的辩护人，因为他没有文化，更不懂法律。可是，也有人不需要辩护人，他们自己就是辩护人，比如，古巴革命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哈瓦那大学法学博士，后来的职业革命家。

　　世界上的法庭辩护词浩如烟海，卡斯特罗于1953年10月在审判他的法庭上所作的自我辩护词《历史将宣判我无罪》，无疑是其中熠熠生辉的一篇。

　　1952年3月10日，在总统大选中处于劣势的巴蒂斯塔透过军事政变夺权，并解散议会，废除1940年前的宪法，制定了“宪法条例”和反劳工法，禁止政党活动和群众集会和罢工，和美国签定军事互助条约。其独裁行为引起了古巴人的强烈不满。在这个情况下，菲德尔·卡斯特罗等革命分子决定的武力手段推翻巴蒂斯塔的政权。

　　以卡斯特罗为首的革命者从古巴各地招募了1200人组成游击队，并在哈瓦那大学和哈瓦那射击俱乐部进行秘密训练。但最后正式参与行动的只有165人。

　　1953年7月26日清晨，起义者在卡斯特罗带领下攻打蒙卡达兵营，但是行动最后失败，许多人被杀，卡斯特罗本人被捕入狱。

　　在设在一家医院的法庭上，卡斯特罗为自己进行了慷慨激昂的辩护，严词批驳了巴蒂斯塔独裁政权肆意践踏古巴宪法、法律和司法程序的野蛮行径，表达了自己将为古巴的自由而献身的不灭信念。

　　在卡斯特罗的这篇辩护词中，人们看到了一个革命者的理想、毅力和智慧的光芒。

　　“诸位法官先生，这里所发生的现象是非常罕见的：一个政府害怕将一个被告带到法庭上来；一个恐怖和血腥的政权惧怕一个无力自卫、手无寸铁、遭到隔离和诬蔑的人的道义信念……请注意，所有这些都发生在停止一切保证、严格地运行公共秩序法以及对广播、报刊进行检查的时候。现政权该是犯下了何等骇人的罪行，才会这样惧怕一个被告的声音啊！”

　　“我应该说，我在狱中不能拿到任何论述刑法的著作。我手头只有一部薄薄的法典，这是一位律师 ——为我的同志们辩护的英勇的包迪利奥·卡斯特利亚诺斯博士刚刚借给我的……这一点也没关系！导师的学说我铭刻在心，一切曾保卫各国人民自由的人们的崇高理想，全都保留在我的脑海中。”

　　“我们不会同意作任何人的奴隶……有些古巴人为保卫他的主张倒下去了，有些青年为了让他继续活在祖国的心中，甘心情愿地死在他的墓旁，贡献出他们的鲜血和生命。古巴啊！假使你背叛了你的先驱者，你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啊！”

　　在攻打蒙卡达兵营失败后，一些人被杀，另外一些人被送到松树岛监禁，卡斯特罗并不期待自己被法庭放过，相反觉得自己应该和同伴一起去承受，去共命运。在法庭上，他道出了这种必然性的原因：“在一个罪犯和强盗当总统的共和国里，正直的人们被杀害和坐牢是可以理解的。”

　　法庭本来是执行法律的，但很多时候它是执行掌权者意志的，甚至是执行独裁者个人意志的。卡斯特罗很清楚，要治他罪的就是巴蒂斯塔。因此，他对法庭说了下面的话。

　　“我衷心感谢诸位法官先生允许我自由讲话而不曾卑鄙地打断我，我对你们不怀仇怨，我承认在某些方面你们是人道的，我也知道本法庭庭长这个一生清白的人，他可能迫于现状不能不作出不公正的判决，但他对这种现状的厌恶是不能掩饰的……”

　　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法官也要吃饭，也要养家糊口，很多时候，身穿法袍的他们其实昧着良心作了很多愧对被审判者的判决。

　　还有另外一种无奈。在电视剧《风筝》中，当潜伏在军统电讯处的地下党员曾墨怡即将被处死时，郑耀先伏在她耳边小声说：“送你上路的是你的同志，求你不要恨他。”

　　听到这句话时，曾墨怡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神情：是遗憾，还是欣慰？她知道，郑耀先是她的同志，他们有共同的信仰，有相同的价值观，但是今天，他却要送她上路了。

　　当蒙卡达兵营案的法官们对卡斯特罗宣判时，当某些法官对某些犯人进行宣判时，他们内心是否也有当年郑耀先心中那种难言的愧疚？

　　拉兹因为有丽达的爱在等待他，所以他仍有希望，三年很快就会过去。而对卡斯特罗来说，革命的理想始终鼓舞着他。

　　“我知道我会被迫沉默多年……但是我的声音不会因此被压下去，哪怕我最感孤独的时候，我的胸中也聚集着力量，不管那些没有心肝的懦夫怎样隔离我，打击我，我心中的热情也会迸发为我的声音。”

　　最后，他以这样一句流传后世的话结束了他的自我辩护词：“至于我自己，我知道我在狱中将同任何人一样备受折磨，狱中的生活充满着卑怯的威胁和残暴的拷打，但是我不怕，就像我不怕夺去了我70个兄弟生命的可鄙的暴君的狂怒一样。判决我吧！没有关系。历史将宣判我无罪！”

　　幸运的是，卡斯特罗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在黑暗的牢狱中度过漫长的岁月。22个月后，迫于普通民众的强大压力，同时受惠于西班牙人留下的司法遗产，巴蒂斯塔政权颁布特赦令，释放了蒙卡达行动中被捕的起义者。获释后，卡斯特罗成立了革命组织七二六运动。1959年1月1日，巴蒂斯塔独裁政权被推翻。

　　当政后的卡斯特罗非常反对个人崇拜。他完全不希望在古巴境内看到他的铜像、雕像，或者把他的肖像放到邮票或各种有价证券、衣物或纪念品上面，他觉得那是很错误的、是违反革命家道德的。因此，在古巴的公众场合很少能看到有关他的宣传品。

　　同时，卡斯特罗保持着一个革命者的清廉生活。根据法国《快报》杂志调查，世界各国领导人的薪俸当中，最低的就是卡斯特罗，月薪只有40美元左右，当然这并不包括他作为国家元首享受的医疗等服务，以及必要的外访经费。

　　卡斯特罗当年在法庭上的自我辩护词《历史将宣判我无罪》后来收入古巴各级学校的教科书，并且流传于世界其他地方。

　　有“历史将宣判我无罪”，就有“历史应宣判他有罪”，也会有“历史应对我轻判”、“历史应对他重判”，因为，无论案件有着怎样的具体呈现形式，司法公正都应是一个法治社会永恒追求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