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有林：落户政策放开与“抢人大战”的失败

大参考

　　突然有一天，我们在新闻里听到了一个消息，人口在300-500万之间的城市落户政策放开，在这样的城市里，你只要拥有一间租赁来的房屋，就可以在这个地方落下户口，成为这一座城市的居民，当然也就拥有了和这座城市的原住民同等的居民权利。这样的政策对我们国家的未来有什么影响？尤其是对人口涌入城市的房地产市场有什么影响，我相信这是大家最为关注的问题了，所以咱们今天主要就从这两个方面来说一说。

　　回顾历史，我们就可以发现，自从中国社会进入比较成熟的社会管理体系之后，对于居民户口的管理方式，一直处于一种限制流动的状态。这个很好理解的，人口始终是生产力的重要构成元素，政府管理所需的税收、徭役、土地分配、赈灾各种各样的人口数据统计都需要地方政府能够做到对自己辖区内的人口数量、人口组成有一个相对正确的掌握。而且，在依赖人工统计的过去，一旦一个地方没有户籍登记、没有固定居住地的“流民”超过一定数量，这对于当地的社会治安和社会管理来说，后果是灾难性的。所以，中国社会管理体系在自身逐步发展的过程中，对于户籍管理和限制人口流动方面，始终是有着严格的管制的。这种严格限制人口流动的管制措施，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80年代政策放开，农民工开始可以离开家乡到大城市打工。

　　这种限制流动的户籍政策对社会管理的有序状态当然是有积极作用的，但是显而易见，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巨大的——一旦当地的地方管理者开始腐化堕落，或者地方管理权从地方政府变成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当地的居民就会逐渐陷入一种“奴隶化”的生活状态：遭受当权者的经济盘剥、在不平等的金融运作下逐渐变成失地农民、沦落为佃户、承担着政府和地主的双重经济盘剥、生活逐渐走向破产的边缘，最终易子而食或者流亡他乡，成为社会秩序的反抗者。这一切，背后都有一个深层次的逻辑：地方管理者和当地豪强地主用有一种“固化”的人口红利，即正常情况下，本地的人口是没有办法通过合法渠道大规模流动出去的，这也就意味着在地方管理者和豪强地主的管辖范围内，人口资源被垄断、被禁锢，作为底层民众，只能被禁锢在户籍所在地世代劳作，在这种状况下，是否压榨底层民众以获取自己的最大利益，几乎完全依靠地方管理者的良心。而我们也知道，良心是最不靠谱的一种信赖方式。

　　这种人口资源的垄断模式，一直延续到1984年农民工进城务工政策放开，而在此之前解放之后，虽然中国大地上已经没有地主阶级，但是地方管理者仍旧享受着人口资源垄断带来的好处。1984年之前是人身流动的政策限制，1984年之后是落户不便带来的软性流动限制。在今年的户籍政策改变前，虽然中国的居民可以自由的从一个地方流动到另一个地方，但是想要办理合法的户籍迁移、并且享受到拥有本地户籍所带来的各种福利，渠道还是少得可怜且都需要大量的成本，比如大学毕业后的就业、稳定工作且缴纳社保5年或者花几十几百万买一套房，每一样限制，对于真正挣扎在底层的劳动者来说，都是非常不友好的；而且，每一次城际间的迁移成本同样巨大。所以，我们看到，大量的需要成年人照顾的老年人、儿童不得不留守家乡，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与此同时，那些不思进取的地方管理者们还在想方设法地盘剥选择留在当地的人们的利益：比如十八线小县城的楼房价格也已经不低。

　　也就是说，户籍流动的限制其实一直还都在，而户籍流动的阻力使得很多不思进取的地方管理者不去想怎么从创业发展中获得GDP的增值，却只想着卖地卖房盘剥当地仅存的人口红利。

　　现在好了，这次300-500万人口城市的户籍政策放开，而且是以非常低的门槛放开，最直接的作用就是残酷打击了不思进取的十八线小城镇和边远农村的地方管理者。当携家带口到一个大城市打工的成本降低到几个月的房屋租金，当一个目标城市的收入状况不满意人们还可以低成本地迁徙到另一个大城市寻求发展，那么，贫穷的家乡还有什么能够挽留住这些人的资本呢？

　　没了人口资源，地方管理者就几乎失去了一切。等待他们的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任由人口流失下去，自己的辖区内逐渐变成空城、空村，然后就是产值、税收慢慢归零，最终这个行政区自然消亡被撤销；要么地方管理者寻找到一个吸引人口资源进入的方法，不仅把本乡本土的人口资源留住，还能吸引别的地方的人来这里定居或者消费，恢复地方的经济活力。后者看起来结果还是不错的，但是需要地方管理者真正地开动脑筋发掘地方潜力，说句直白的话，现在我们的地方主政者队伍里，能够完成这样一个艰巨任务的人，还真不多，呵呵。所以，那些经济发展滞后的地方，在新的户籍政策实施后，必将遭遇严重的人口资源流失，过去的人口垄断资源消失了，地方管理者需要投身一场全方位的开放型竞争，才有可能想出办法吸引人口资源回流。而能够在这样的开放型竞争中胜出的地方管理者，肯定都是优秀的管理人才。而那些不思进取甚至只会盘剥地方居民的庸官、贪官将在这种竞争中被人发现裤衩都留不住。

　　竞争——将首先在最贫穷落后的地方展开。

　　那么是不是300-500万人口的城市就会坐收渔利，躺赚无数的人口红利和房奴了呢？太天真了吧，虽然人口流动的总体趋势是从贫穷落后的乡村涌向城市，但是涌向哪个城市还是要看你这个城市的吸引力啊！如果城市的地方管理者以为自己的城市就要变成房奴争抢的对象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些从贫困乡村流出的人口、甚至你自己的城市原住民如果觉得你这里的房价、基础设施、人文环境和收入不匹配，他们完全可以流动到更适合于自己职业发展和收入提高的地方，某些地方可能刚刚在如火如荼的抢人大战中圈下了一批未来的房奴，但是很有可能还没等到收割，人家就嫌弃你这里房价太高工资太低，流动到别的城市去了。

　　怎么办？归根到底是需要地方管理者提高你们地方自己的城市竞争力啊！这种竞争力当然是“工资收入+职业发展+房价+养老育幼条件+舒适的生活等”的综合考量，明显的短板当然会导致人口的外流，人口的外流就是GDP和财政收入的损失，然后当然就是政绩考核的落后和前途的黯淡。所以地方管理者们自己掂量掂量，你是想要卖房卖地收割辖区内的房奴把房奴都吓跑还是切切实实地做好城市规划把人口这个最重要的生产力要素留在本地。

　　而且，恕我直言，人力资源的价值并不仅仅是用人口数量来衡量的，个体的能力差异如果不加以重视，你的城市竞争力一样玩儿完！

　　这项政策一旦真正全面的实施起来，可想而知，中国光大的农村地区就会成为第一块努力吸引人口回流的主战场，毕竟不思进取的未来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可以预见的滑向深渊，这是一场地方管理者的生死之战，不想战败的必须使出浑身解数，不然就是直接被上级领导淘汰出局。等到广大农村乡镇真心投入一场靠自身发展质量来吸引人才流入的战斗中来的时候，300-500万人口的城市就该明白不思进取必然导致人口流失了，那么同样，他们也必须行动起来，靠提高城市发展质量来吸引人才、留住人才。最终，即便是落户政策没有放开，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的人口聚集趋势也会逐渐降低，毕竟超高的房价在那里摆着，能够在举国上下全面竞争的环境中不惜一切代价削尖脑袋非得往一线城市的人只会越来越少。真到了那一天，我们才有可能畅想一下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竞争社会给普通劳动者的好处。

　　当然，有些地方管理者不这么想，他们想忽悠人提高生育率来生产更多的房奴，这种幻想恐怕也会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因为生下来的孩子未必会在你的辖区内买房，甚至会不会在你的辖区内出生都是个问题——如果有个周边城市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花园别墅式的妇产医院，你们连生孩子产生的住院费都收不到！

　　这个政策真是懒政者的噩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