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展望2019：高度不确定性（二）

大参考

　　大家好，今天我们接着讲2019。

　　前面说过，2019年最大的特点可能就是不确定性。环境面临着很大的不确定性，那么这样我们的选择也面临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尽管是这样，但是我觉得有一个东西是应当要明确的，就是我们应当把自己的事情办好，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办好，这个要成为一个最基本的思路和主心骨。

　　那么什么叫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呢，在今年七月份的时候，我曾经连着发了两个音频，一个是中国会不会进入艰难十年。第二个是，如果进入艰难十年，我们需要在思维方式上有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当时我特别讲了，要由一种扩张性的思维转变为一种收缩性的思维。

　　对于美国特朗普执政之后他一系列的做法，现在人们的评论还很不一样，但是我觉得他有一个东西应当是比较明确的，这就是一种战略性收缩，不但在经济上收缩，在军事上、在安全上，现在也是一种收缩的这样一种态势。那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战略性收缩，最简单地说，它这个世界警察有点当得力不从心了，觉得负担越来越重，所以现在它说不干了。当然这个不能绝对化的来理解，但是尽管是这样，还是不免让我们想起一本书，这本书就是美国耶鲁大学历史学教授肯尼迪写的，叫《大国的兴衰》，很多人都知道这本书。这本书从历史的经验来分析说，一个大国为什么会走向衰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它成为大国之后，所要承担的义务越来越多，额外的支出越来越多，这在很大程度上会损害它国内的经济基础。所以特朗普的这个战略收缩的过程，我们又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重新积聚力量的一个过程，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当说是初见成效。

　　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对我们就形成了一种诱惑。现在中国已经是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无论人们口头上承认不承认，中美之间的对立是客观存在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就很容易会去想，它退出的，是不是我们就要进入。这就给我们在形成世界影响力上提供了一个机会。我觉得对于这样的一种诱惑，我们要保持一种清醒的头脑。因为现在中国虽然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我们经济的总量实际上只相当于美国的60%多，也就是说呢，大体上是相当于美国的三分之二。而且从质量来说呢，可能我们差的就更多。因为我们知道，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内，一个国家的资源是既定的，也就是说，你用到这个地方就没有办法用到那个地方。然后按照我们前面提到的这位肯尼迪教授的说法，在资源的使用上形成竞争性关系的，主要有三个方面，一个就是国防和安全的费用，一个就是社会和消费者的需求，还有一个就是投资的需要。那么有限的资源如何在这三者之间进行分配，这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按照肯尼迪教授的说法，应当在这三者之间有一个协调的关系，他说，如果不能在这三者之间形成一种大体的均衡，那么一个大国就很难保持它的大国地位。

　　现在中国虽然还不是世界第一大国，但是我觉得这个道理对于思考中国的发展的问题，特别是有限的资源如何来使用，我觉得仍然是有启示的。所以我前面所讲的那个收缩性思维，大体就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说在我们面临着种种的变化、种种的挑战、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面临着种种的危机的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应当有一个明确的思路，把更主要的资源用到国内的发展上。在这同时，更应当形成一种明确的发展的思路。

　　前一段在一个场合，我曾经把这样的一个发展的思路界定为五个要素。第一个要素就是发展的目标，要把这个目标定位在国内的发展，特别是民生的改善上。在过去几十年改革开放的过程当中，中国的经济在迅速的发展，我们也积累了一定的家底儿，现在把这个家底儿而究竟用在什么地方，是争一时之短长，还是用来真正改善人民的福祉、为国内的经济发展奠定更坚实的基础，其实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选择。特别是考虑到最近这段时间人们对未来的预期在变幻，甚至有人说，我们现在要有过苦日子的准备，在这样的情况下，明确这一点就非常的重要。一个国家的发展为了什么，其实增进人们的福祉应当说是最基本的目的和目标。如果说，人们的生活在不断的改善，收入在不断的增加，老有所养、学有所教、病有所医，这些方面的情况都在不断改善，那种一时之短长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我想，首先目标要明确。

　　第二个，方向要清楚。几年前我曾经讲过，要形成对未来明确而稳定的预期，这个预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预期决定了人们的行为。你可以看我们最近这些年的有些问题，有的是由现实的因素造成的，有的其实不是由现实的因素造成的，而是和对未来的预期有着直接的关系。当时我讲这个预期的时候，最主要讲了三个东西，一个是国家的方向感，一个是精英和上层的安全感，第三个呢就是老百姓的希望感，就说这三个东西一定要保住。那么在这个方向感当中，我觉得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要明确以法治为基础的市场经济的方向。应当说这个问题最近这几年是有些模糊的，权力的作用越来越突出。最近这几年的时间里，为什么民营企业家的心气儿普遍不高、情绪普遍不高，甚至有的对未来的预期不怎么看好，跟这一点是有着直接关系的，这是第二个要素。

　　第三个要素就是战略层面的。当时我曾经提出了三个字，叫“缓、微、实”。这里的缓，就是缓和的意思，实际上说的是发展要有一种平常心，不能急躁。从中国的历史来看，很多的事情其实都是由于过激。那么微，就是微小的微，也就是说，我们发展的目标不能总是一些大的口号，这些口号、这些目标要具体化、微小化，让每个人都能够感觉到发展的成果。实，就是实在的实，因为现在我们的社会当中可以说有一种倾向，就是在口号的泡沫上运转。

　　第四个要素就是，要重新形成社会发展的动力。这里面我特别想强调的是两点，一个是企业的动力，特别是民营企业的动力，尤其是表现在投资和创新上；第二个呢，就是民间、民众的动力，那么最主要是体现在消费上。

　　第五个要素，就是对于发展的保障。因为任何的发展都需要有一定的环境和条件。就对中国未来的发展来说，我觉得这个保障最主要是表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以公平、正义来化解国内的社会矛盾；第二个呢，是在国际上形成一种和平、合作的这样一个国际环境，中国独立的发展、孤立的发展是不可能的。

　　好了，那今天就讲这么多，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