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娃娃高管事件的四个诡异之处

大参考

　　大家好。今天我们说说最近这几天大家都在议论的，西安几位80后、90后担任国企高管的事情。

　　对于这个问题人们已经有很多的议论和评论了，那今天我想说说什么呢？我想说说这个事情的四个诡异之处、怪异之处，这些怪异之处、诡异之处，在很大程度上折射了我们现在社会当中存在的一些普遍性的问题。

　　这四个怪异或者诡异之处就是：第一个，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很怪异的。第二个，这件事情本身被披露出来之后，有关方面的几次的说明、澄清、回复，也是非常的怪异。第三个就是，这些很怪异的回复能够堂而皇之的通过正式的渠道披露出来，这也很让人觉得奇怪。第四个呢，就是在一般的情况下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知情人，他会把背后的一些背景匿名的或者是实名的披露出来，但是在这一次好像都没有。所以到现在为止，这个事情本身还是让人觉得有点儿扑朔迷离。

　　那下面我们就来谈谈这四个诡异之处。首先第一个诡异之处就是这个事情的本身。发生这件事情的公司叫西安高新控股有限公司，是一个上千亿资产的国企。有意思的是，就这么大的一个国企完全是由一些80后、90后来掌控。其中90后就有三位，最小的是1995年出生的一位董事，今年应当是23岁。虽然有一句话叫“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能完全按照年龄来衡量一切，但是作为这么大的一个国企，它的班子完全是一水儿的80后、90后，有的就是刚刚毕业的大学本科生，应当说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而且这样的一件事情是发生在作为省会城市的西安，而且是一个高新技术公司，这件事情就显得尤为荒唐。过去我们经常听到一些段子，比如说在文革的时候，当时某个地方的农村，偏僻的农村，大老粗的村干部闹出了某些笑话，这个呢还情有可原，但是西安，作为一个省会城市，可以说又是一个西北的文化重镇，很显然不是由于什么无知造成的。那么这背后的秘密又是什么呢？这是首先的第一个诡异之处。

　　第二个诡异之处，就是这个事情被披露出来之后，有关的部门连续做了几次说明和澄清，但是这些声明和澄清也是前后矛盾、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你看11月4号，西安高新区财政局说，“我们对国企管理工作中存在的失误深表歉意。”这里他说的是“失误”。到了11月5号，高新区管委会的声明，又强调，他说，舆论关注的那三个人其实并无特殊的家庭背景，整个任职的过程当中也没有发现有“打招呼”等违纪、违规现象，但在同时，又把西安高新区财政局局长王进杰的职务给免除了，那么免除的理由和原因是什么呢？而且在这个声明当中，我们还要特别注意到一点，他说这三个人目前的月工资，一个是4351，一个是3600，一个是4200，任职前后薪资没有变化。这就非常令人奇怪，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的月工资居然只有4351元，而且任职之后工资没有任何变化，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们看到整个事件发生之后，有关的部门先后发布了三个声明或者是公告，每个声明和公告呢，都在强调当中的某一个细节。但是根据这些声明和公告、根据它讲到的这些细节，就是没有办法把它还原成整个荒谬的事件。这就是第二个诡异之处。

　　第三个诡异之处，就是这三个公告或者是声明之所以发布，肯定是为了澄清一些事实，至少是对当中的一些大家关心的问题能够做出解释。但是你从当中可以看到，对于大家最关心的那些问题，甚至可以说按照这样的一种解释和澄清完全不能够回避的那种问题，死活就是不说。你看他说，这三个人的任命“没有发现能够影响公司正常运营的社会关系，也没有有人‘打招呼’这样的现象”。那么，这些高管究竟是怎么任命的呢？是根据什么任命的呢？为什么任命的是这些人呢？死活就是不说。那即使是说对这几位高管已经做出了停职的这种处理，但是，为什么？死活就是不说。像刚才前面讲到的，这么大的一个国企，它最高层的管理人员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三四千块钱、四五千块钱，那么这很明显是不符合常理的，为什么？原因死活就是不说。在这第三份声明当中，它讲，“高新区财政局违反管委会国有企业管理人员任用的相关规定，擅自变更企业法人代表及董事”。那么这“违反相关规定”具体指的是什么，也没有明确的说明。所以看这三个文件的一个总的感觉，就是吞吞吐吐、欲说还休、欲言又止。有人说这个是表现了权力的傲慢，说“我就是不说”，但是我想可能还不见得完全是这么回事。从那些新闻当中明显的漏洞中，我们可以看出这当中似乎还是有某种隐情在里边。这个隐情，可能人们都知道，或者相当的一部分人都知道，但是呢，又没有办法在这个桌面上、明面上把它说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样的一个隐情又是什么？如果不是这么来看的话，我们就很难理解，就在整个舆论高度关注这件事情的时候，有关的部门为什么会拿出这么几份漏洞明显、而且会引起更多的质疑的这样的解释和说明。这是第三个诡异之处。

　　第四个诡异之处，就是在过去这些年，也经常有一些诡异的事情发生，但是呢，你可以看到，在自媒体高度发达的今天，总会有一些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或者是实名的、或者是匿名的，把真相披露出来，但是这一次就是没有。那么这个说明什么，和当前的舆论环境又有什么样的关系？这不得不使我们去联想到一些类似的事情，一个地方发生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然后呢，有人把当中的一些真相披露出来，那有的被请去喝茶，有的被跨省，有的被拘留，有的就是仅仅因为细节上和事实有一些出入，也会遭到如此的待遇。这说明我们社会当中的舆论机制出了什么样的问题，这个对于我们社会生活的影响又会是什么。这就是我要讲的有关这件事情的四个诡异之处，但是说是诡异，可能实际上一点都不诡异。不诡异的事情通过某种机制变成诡异的事情，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思考的问题。

　　其实在高新区财政局11月3号的那份说明当中，就已经把事情点出来了，你看他在那份声明中说，“近期高新控股公司按照事业单位员工不得在企业兼职的要求，分步对原董事、监事等公司管理人员进行了临时调整，共指派包括李甜等3人在内的10名董事及监事为高新控股管理人员，其身份均为高新区会计核算中心企业身份的工作人员。”但是因为两个原因，人们很难去认同这样的一种解释和说明。一个原因就是这件事情本身太荒诞了，其实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类似的这种现象不是个别的，因为我们的国企是政企不分的，过去国企的一些高管都是由具有行政身份的官员来担任的，但是现在有了新的要求，就是行政人员、事业单位人员不得在企业兼职，那这样怎么办呢，就只能随便找一些没有行政或事业身份的人来挂名。但是问题这就荒唐了，那么大规模的国企，董事长、总经理、董事、监事，居然都是一些挂名的，那这说明我们国企的管理体制荒唐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呢，这个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就是没有办法把它明着说出来、没有办法把它放到桌面上摆出来。因为这事情太荒唐了。那么大的国企，实际上是由一些没有在企业当中有职位的人来管理，而在企业当中有高管职位的居然完全是挂名的，是不管事儿的，世界上有这样的企业吗？所以为什么在解释和说明当中他们那么吞吞吐吐、欲说还休，为什么要故意说的那么朦胧，就是因为这个。那第二个原因呢，就是在我们的社会环境当中，出现这样的事情，人们就按照习惯的思维定势，就在想，说这几个女孩儿一定是家庭有背景。但是从这个事情当中来看，可能还真的是没什么背景，就是稀里糊涂的被挂了名，挂那个名跟他们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呢，这样的事情人们就是不信，其实也非常的容易澄清，因为他们就是纯粹是挂名的，但是作为一个政府机关，又没有办法来这么说话，就只能说他们没有什么特殊的社会关系、没有人打招呼，但是人们就是不信。其实你只要再加一句话，就是他们纯粹就是挂名的、挂这个名一点意义都没有，你把这把这样的一句话说出来，人们也就完全理解了。但是呢，这事问题是太荒唐了。所以这个事情，前边我说四个怪异之处，其实要说真的怪异是怪异在什么地方，一句话，这个社会的一些荒唐的事情，已经荒唐到没有办法明着说出来、没有办法摆到桌面上的程度。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