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悠着点，别折腾

大参考

　　大家好，今天我们谈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以用一个比较直截了当的题目，就叫“悠着点，别折腾”。通过这句话，对我们发展当中的一些问题，从一个特定的角度做一些反思。

　　我想，最近这段时间对于经济社会生活当中的一些问题，大家都有比较微妙的感受，这些感受有相当一部分涉及到对未来预期的问题，其实是需要我们认真进行反思的。那么首先需要我们思考的就是，最近这些年经济和社会生活当中发生的一些问题究竟是哪儿来的。很直接的一点，是和缺乏一种正常的、平和的、从容的心态是有直接关系的。

　　首先说第一件事情，2015年的股灾。对这场股灾，我想很多人还记忆犹新。这场股灾最保守的估计，大约有五六十万的中产阶层被消灭，有更多的人财富大幅度的缩水，同时对整个社会生活、经济生活也造成了严重的冲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股灾对股市的影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那么这样的一场股灾是如何造成、如何形成的呢，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是人为的因素。大家可以想，如果没有之前在所谓“国家牛、政策牛、改革牛”的推动下，在几乎是无限放大杠杆的推动下，股指在大半年的时间里攀高到五千多点，怎么会有这样一场股灾的发生。这场股灾的发生，实际上就是在这之前人为推动的那场大牛市的必然结果。

　　因为从当时的背景来看，至少有这两点是特别值得注意的。一个就是在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股市处于低迷的状态，新股的发行基本上停止了。那么也就说股市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融资的功能。同时，企业债务在迅速的增长。第二个背景就是，当时可以说中国的经济正处在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产业技术的升级刚刚在起步，需要大量的资金。那么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人们把希望的目光都投向了股市，于是人为的发动了这场大牛市。特别是在过了四千点之后，大家知道，人民日报还在讲“这仅仅是牛市的起点”。问题是，这种人造牛市不可能长时间的持续下去，于是在六月中旬股灾发生了。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股指就跌去了45%，好几次出现千股跌停的情景，可以说当时的股市是哀鸿遍野，股民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这是一件事情。

　　另一件事情就是这一轮房价的疯长，我最近脑海里经常出现一句话，叫回望2015。也就是说截止到2015年年底之前，全国大部分地方的房价其实已经处于一种比较平缓的状态，比如说苏州，这之前起码有五六年的时间房价可以说几乎纹丝不动，就差不多是一万块钱上下。广东的中山也大体是这种情况，在这之前也基本上是五六年的时间里房价也是纹丝不动，大体就在七八千块钱。当时其实很多人已经不再关心房子的问题，已经不怎么关心房价了。设想一下，如果在这个时候就把房价稳在这里，实际上是很容易的，只要没有另外的政策的刺激，其实房价已经基本上是稳在这了。那么那时候的房价，相对于人们的收入来说高不高？确实也高，但是我们可以想如果是以时间换空间，那时候的房价高一点，中国别的东西缺，通货膨胀还会缺吗？过几年其他的物价涨上来了，也就和这个房价大体均衡，房地产、高房价在很大程度上就可以平稳的着陆。但是呢，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房地产去库存的政策。全国轰轰烈烈，各个地方都采取了很多措施。很多地方都在降低房贷的利率、降低首付的比例，有的地方甚至实行零首付，有的地方鼓励大学生买房，有的地方低收入群体包括农民买房还给一定的补贴。这样就使得已经沉寂了几年的房价又重新被激活，就在2016年这一年，很多一二线的城市房价翻了一番，有的地方甚至翻了一番还不止。由于房价上升的幅度太快，于是很多地方又开始出台调控的措施。但是，就在一二线城市房价得到了初步遏制的同时，又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大规模的棚改货币化，发放了大量的低息棚改贷款，这样就在一二线城市房价刚刚放缓的时候，五六线城市、七八线城市房价又突然热起来，在很短的时间里，这样的一些地方房价也迅速的翻番。所以到今天我们能够看到什么呢，我们可以看到这是一种非常畸形的、不正常的房地产市场。一方面一些原来房价涨得比较多的一二线的城市，现在在很大程度上房地产市场已经处于一种冰冻的状态；另一方面，在一些没有限购、没有调控的地方，房地产市场又热火朝天。从一种动态的角度来看，这几年无论是有关房地产的政策，还是房地产现实的情况可以说都是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政策往往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两个过程告诉我们，我们可能需要再次强调，应当把经济和社会的发展更多的看作是一种自然的过程，要尊重它自然发展的规律。有时候可能人们老是觉得，我比自然规律聪明，按照我的主观想法来做可能效果更好，最后往往是受到发展的客观规律的惩罚。当然这么说，其实我也知道这是常识，这是老生常谈。但是值得我们思考的是，为什么这样可以作为常识的、人们都当作是老生常谈的事情，我们还一直在出错，可能很重要的一点是太想干事情了，太高看了自己的力量。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在一个很短的时间段，这么想好像有道理，但是从一个更长的时间段来看，历史的规律可能要惩罚我们这种不自量力的想法。在这方面，计划生育问题可能是一个更值得我们深思的例子。好了，今天就讲这么多，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