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君：脱稿是一种能力：有感于特朗普在密苏里的演讲

大参考

　　特朗普，一个让有些中国人欢喜，让另一些中国人忧的美国总统。从没有一个美国总统，让中国人的情感如此复杂。

　　我的老母亲就很不喜欢特朗普。上个春节我回国探亲，喜欢看时事评论节目的母亲，听着电视上的专家评论，经常自言自语，这个特朗普，怎么就没个正行呢？哪有他这么当总统的？说了不算，算了不说。

　　不过我倒是很喜欢特朗普，除了开始觉得他的发型比较拉风，与印象中的传统政治家不太符合外，其他一切都不错，感觉，如果特朗普能够始终如一，他或许能成为美国历史上最能被人们记住的几个总统之一。

　　特朗普最近很忙，马不停蹄地在各州进行演讲，为美国中期选举进行最后的造势活动。一个又一个赶场子，不要说发表演讲，就是站在喧闹的会场每次一两个小时，对一般年过七旬的老人来说，也是一个相当不容易完成的任务。可是，特朗普看上去依然精神抖擞，充满信心，仿佛大赛之前的高手。

　　说实话，我佩服特朗普的精力，我相信，如果人过中年，你们也不可能不为特朗普的干劲儿感到惊讶。此次中期选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从进入10月以来，特朗普都忙了些什么，跑了多少场子？发表了多少次演讲？大家可以耐心来看一下。

　　10月1日，田纳西州；10月2日，密西西比州；10月4日，明尼苏达州；10月6日，堪萨斯州；10月9日，爱荷华州；10月10日，宾夕法尼亚州；10月12日，俄亥俄州；10月13日，肯塔基州；10月18日，蒙大拿州；10月19日，亚利桑那州；10月20日，内华达州；10月22日，德克萨斯州；10月24日，威斯康辛州；10月26日，北卡罗莱纳州；10月27日，伊利诺伊州；10月31日，佛罗里达州；11月1日，密苏里州，哥伦比亚市；11月2日，西弗吉尼亚州，印第安纳州；11月3日，蒙大拿州，佛罗里达州；11月4日，佐治亚州，俄亥俄州……

　　特朗普忙不忙？忙，对于一个72岁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份排得满满的日程表。特朗普不可能不感到疲惫，但是每次出现在会场，他总是看上去精神饱满。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需要为他的共和党伙伴站台，打气，以帮助他们在中期选举中胜出，这样，特朗普才能面对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国会。

　　我看了特朗普11月1日在密苏里州哥伦比亚市的演讲，演讲持续1小时零13分钟。在整个演讲中，特朗普没有演讲稿，侃侃而谈，从内政到外交，从就业到移民，方方面面都涉及到。这样一个演讲到底有多大容量？枫叶君统计了一下，把演讲的英文记录翻译成中文，大约15,000字。这样一个演讲，从头至尾，特朗普面前什么也没有，完全是即时表达，这是一个完全的脱稿演讲。

　　当然，如果你看过特朗普的其他演讲，在爱荷华州，在亚利桑那州，在伊利诺伊州，在任何州和城市，特朗普都是脱稿演讲。除了这次中期选举造势演讲，在其他很多场合的演讲中，特朗普也大多是脱稿演讲。脱稿演讲，从现场效果来说，总是能胜过念讲话稿，因为你有更多时间给出表情，给出语气，与听演讲的人进行情感互动，看上去更具活力，更具亲和力。

　　可是，脱稿演讲不容易，就像在没有字典的情况下翻译文章一样，对演讲人是个相当的考验。首先你要记住你要讲什么，还要记住要点，更要记住一些人名和数字，这对于谁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想想看，特朗普已经是72岁的人。就说我们普通人，如果年过70，刚刚看过的文章，人名能记住几个？地名能记住几个？数字记得准确吗？

　　特朗普精力充沛，反应机敏，是一个颇有智慧的人。有趣的是，他在当选总统之前并没有担任过公职，不像克林顿当过阿肯色州州长，小布什当过德克萨斯州州长，奥巴马当过联邦参议员，特朗普进入白宫前只是一个商人。按有些人的说法，特朗普是一个“缺乏政治经验”的人。

　　政客们经常引以为傲的是他们的嘴巴，这很自然，因为他们是最有机会讲话的。就像我们的很多官员，对自己的履历很是骄傲，打开一看，乡里干过，县里干过，市里干过，省里干过，活脱脱一个领导干部的活标本。同他们的从政履历相比，特朗普这样的人只是新手，因为你没当过干部。因为特朗普只开过公司，他们对此不屑一顾，因为在他们的意识中，像自己这样的人才是从政的最佳人选。

　　可是，那些官员真的行吗？如果看他们念讲话稿，或许还说得过去，毕竟是照本宣科，但是，如果让他们离开讲话稿，在一个体育馆内，面对数千名听众，他们还能侃侃而谈吗？他们还能记住自己要讲什么内容吗？还能把自己管辖的地区的情况，如特朗普掌管的美国，以及自己的政策主张讲得有条有理，让听众有感觉、深深信服吗？

　　另外需要记住的是，特朗普每次面对观众，大家随时会鼓掌，会欢呼，兴奋者会吹口哨，很像崔健的演唱会，这种场景是不是很嘈杂？很容易干扰思路？甚至让讲话者忘词卡壳？要知道，我们很多政府官员讲话的时候，下面都是规规矩矩，安安静静，为领导创造最佳的讲话环境。如果他们处于特朗普那样的讲话环境，他们的表现会怎样？

　　说实话，我是有所担心，我担心他们讲不出来，磕磕巴巴，毫无条理，甚至讲不清楚自己所在地区的情况。这种担心是有根据的，照本宣科的相信大家见过很多，把讲话稿念得支离破碎的官员也不鲜见，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很多官员缺练。当然，如果搞清楚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怎样上去的，你就不会对他们的口才有太多期望。喝酒和对上级说奉承话是他们的强项，头脑、逻辑和口才和他们通常无缘。

　　可是特朗普不一样，更宽泛地说，是美国的政治家不一样。不要说竞选总统、联邦议员，就是小到一个城市和镇的教育委员会的委员，你想当选都要发表演讲，在一定范围内向公众表达你的主张和观点。在美国，不要指着仅仅靠拍领导马屁，给领导送礼就能戴上乌纱帽，首先你要通过有效的，有说服力的表达说服你的谈话对象，让人家对你有信心，认为你说的在理并且可行。做不到这一点，只说“我会送礼”，“我拍马屁一流”，就想在美国搞个领导职务干干，连半分可能都没有。

　　在美国这样的国家，想从政，首先要过口才关，虽然大家都知道“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但是，既然你希望被委以重任，那就先要让别人听到你是怎么说的，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因此，说很重要，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是首要的原则。如果你不能说明白，不能讲清楚，不能让别人信服你，那就得哪来哪去，把机会让给其他人。

　　这一点，特朗普有训练，不要说上宾夕法尼亚大学，就是在中小学，也都受过充分的训练。事实上，在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西方国家，学校经常搞Presentation，说简单点就是就某个话题，大家阐述自己的观点以及支持这种观点的论据。不管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学校对这种涉及语言、知识、逻辑和自信心的活动都极为重视。如果没有这种年少时的训练，如何在将来从政时参加竞选和辩论？完全没有可能。

　　相反，如果不重视这项训练，物色人选时以领导的好恶为标杆，以能见风使舵、溜须拍马为标准，那就难免选出那些说奉承话一个顶十个，但是连一篇正经的工作报告都写不好，甚至读不好的官员。说的枯燥无趣，听的昏昏欲睡。这样的官员能否干好工作，称职地主政一方就成为一个大大的问号，当然，他们在酒桌上很可能不落下风。

　　我看过特朗普许多场演讲，说实话，很佩服他的记忆力、逻辑以及表达能力。作为现场听众，你会对自己的选择有信心：能够如此清晰表达自己观点，说服听者的一个领导人，不太可能是一个在实践中缺发行动力和判断力的人。

　　不过，我也担心有人会说：哼，说得好不一定做得好。这种思维方式我很熟悉，就像某些国人的那套论战套路：你说应该去大城市，他说根在农村；你说农村重要，他说城市化是必由之路；你说城市化重要，他说不协调发展，城市化迟早成为噩梦；你说协调发展，他说做事须有主次：你说要分清主次，他说要共同富裕，致富路上一个不能少……

　　按照这种逻辑，那些讲起话来结结巴巴的官员当然不输给滔滔不绝的特朗普，他们可以说特朗普是天桥把式，光说不练，而他们虽拙于表达，但动手能力强，是默默无闻的实干家。可是，我必须说实话，去听听特朗普的演讲，你会明白，对于政治家来说，对于从政的人来说，脱稿演讲能够令讲话者自己有信心，也使得听者对演讲者有信心，它，代表着表达思想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