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不必调侃五常，其实禁核才是对人类最大的不负责任

大参考

　　前两天，俄罗斯媒体发布一则消息称，中俄美英法等联合国安理会五常理事国发布了一份联合声明，共同反对签署《禁止核武器条约》。

　　当然，对这种反对，五常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大致来说，可以归纳为两点：

　　第一，认为实现无核世界的最佳办法是“采取阶段性进程”，并考虑到国际安全领域的局势。

　　第二，《禁止核武器条约》并未考虑到在全球实现可持续核裁军所需解决的关键问题，与《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有冲突，会导致今后的核裁军进程更加困难。

　　这种回应，怎么说呢，理由当然是客观有依据的，但要说到充分，估计绝大部分人就只是会心一笑罢了。在普通人看来，作为全球仅有的五个合法拥有核武器国家，也是综合国力差不多排全球前五的大国，美中俄英法的这种声明，不管多冠冕堂皇，但总逃不了为一己之私利的嫌疑。

　　当然，说五大国有私心，这个肯定是没得洗。但如果因为这种私心，而就将五常之举简单的归结为霸凌和耍流氓，这个哪怕在道德层面，其实也绝不公平。客观角度的说，不管五大国的这种反对究竟是基于何种意图，但就现实而言，禁核才是对人类最大的不负责任。

　　为什么这么说？这可以从人类的和平与发展这两位维度来解析。

　　就全球格局而言，当今的世界，大致可以等同于中国的春秋时代。整个世界，虽然在文化和经济上有一定联系，但隔阂与差异依然明显，政治上更是诸侯林立，没有大一统强权加以约束。放眼全球，大国二三、准大国四五，中小国近两百，彼此割据一方，虽然其中也有美中俄这样的世界级强国，但即便作为超级大国是美国，其实力也远不足以一统天下，最多不过是保持霸主地位而已。

　　这种格局无疑是极不稳定的。大国天然有欺凌小国的动力；小国也有自保的诉求，大国之间，乃至中小国之间，也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利益冲突。由于缺乏稳定的秩序（秩序必须要有强权做后盾——就像法律必须要有国家暴力机器支撑一样），这种格局下的世界，整体上应该和春秋时代一样，呈现出一种战乱纷飞的状态。

　　但现实中，这种局面并没有出现。虽然战乱一直有，但都是局部性的，规模也都有限，大范围的世界性战争，尤其是强国之间的对战，在二战后从来没有出现。

　　为什么有春秋之势，却没有结出春秋之果？核武可以说是居功至伟。核武作为一种超级武器，它的超强破坏力，超出了当前文明发展水平，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不仅中小国承受不了，大国同样承受不了。这种情况下，大国之间形成了恐怖的核平衡，基于对核战争的恐惧，诸侯之间的战争虽然不至于完全消泯，但无论是频次还是烈度，都被默契的保持在了一个相对较低的状态——尤其是大国之间的正面战争，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

　　这就是核武的价值。从某种角度来说，核武发挥了西周时代周天子的作用，周天子当年凭借自身威慑力，以泰山压顶之势，震慑住了大小诸侯；今天核武凭借自己的恐怖破坏力，自发的对现有世界格局，保持了基本的尊重。

　　如果全面禁核真的实现，这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废掉了周天子对诸侯的震慑力。注重诗书礼仪的西周，变成了礼崩乐坏的东周，那本就蠢蠢欲动的诸侯，岂能不开始殊死搏杀？整个天下，又岂能不沦为春秋无义战的修罗场？

　　这是从核武本身的政治意义来说的。在国家林立的今日世界，核武是唯一能够维持世界大体和平的工具。中小国家囔囔着全面禁核，且不说这没有可操作性，这种幻想真的实现，对他们反而是一种伤害——毕竟春秋最终会走向战国，而在这个过程中，小国注定是亡国甚至灭种的份。

　　当然，中小国家之所以囔囔，也未必是它们真不懂这个道理。只不过是他们对现有的核武格局不满而已。在当今格局下，拥核国只是少数，能够合法拥核的更是只有五大国而已。至于其他国家，核武不仅规模小，而且由于缺“合法拥核”的资格，这种拥核的过程，还会遭致“合法秩序”的打压。

　　当然，这种来自秩序的打压也不是完全不能应付——至少印度、巴基斯坦、以色列。朝鲜，都用各种方式扛了过去。

　　但这些国家能扛，不代表其他国家也能扛。对于部分国家来说，它们或者不可能享受以色列这种特殊照顾待遇，或者没有朝鲜那样的可以不顾一切的资本和勇气——但与此同时，它们又不愿意接受大国拥核，自己不能拥核的这种不平等格局。正因为如此，它们才囔囔着禁核——通过这种方式，试图改变自己在军事方面的被核武限定死的弱势地位。

　　对这部分国家而言，呼吁“全面禁核”其实更多的只是一种倒逼手段而已，他们更多的，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对五大国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放宽“合法拥核”的限制，让自己也能在不受制裁的前提下，挤进核武阵营。

　　如果五大国果真同意修改《核不扩散条约》，让“核武国家”扩军，今天这些反对核武的国家中，除了那些实在没能力的小国之外，但凡上的了台面的国家，十有八九都会成为核武的支持者。

　　但是，这种来自“扩军阵营”期待，不仅不符合五大国以及其他已事实拥核国家的利益，同样也与人类文明发展的方向背道而驰。

　　虽然前文中，云石君将核武的政治价值与西周天子相比拟，但二者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毕竟周天子只有一个，拥核国却很多。

　　这就是一个大隐患。当秩序建立在单一的周天子权威上时，秩序崩溃的隐患，也就只有周天子一个——只要周天子不权威扫地，秩序就不会被打破。但当秩序建立在拥核国恐怖和平衡基础上时，每一个拥核国，也都具备了打破秩序的能力——换句话说，它们都会成为隐患。

　　任何一个风险被引爆，都会引发秩序的崩溃。这种情况下，要想避免秩序崩溃，一种可行的方法，就是尽量避免风险点增加——说直白点就是尽量避免拥核国数量增加。

　　此外，基于周天子权威下的秩序维护与基于恐怖核平衡基础上的秩序维护，其成本是不一样的。当周朝诸侯出现破坏秩序行为时，周天子只需要出兵对其讨伐就行了。虽然这种战争会造成破坏，但这种破坏是单向的，周王朝虽然会因此消耗资源，但并不至于让自己的直辖国土受到威胁，而且造成的伤害，也会在很短的历史时期内恢复。

　　但如果现代的恐怖核平衡被打破，那伤害就大了。无论谁出面恢复秩序，那都意味不仅仅是消耗资源这么简单，而且还要冒着挨核弹的风险——这意味着自身会受到直接破坏，而且这种破坏还十分严重，并且负面影响会绵延百年甚至千年。

　　这种代价是哪个国家都承受不起的——甚至整个人类文明都承受不起。

　　无法承受核战争的风险，又要在大体上维持人类世界的和平秩序，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那仅有的可选项，就只有一种——尽量的减少风险点，换言之，就是尽量的减少拥核国。

　　总而言之，无论是为了和平还是发展，无论是基于现实还是将来，全面禁核不仅不具备可操作性，其本身就是对人类文明的不负责任。虽然五大国的反对禁核，不能说没有基于自身私心，但从客观层面来看，他们也不过是对人类文明发展规律的遵循。所以，即便是道德角度来说，也没什么可批判的。

　　本文为云石海外系列188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