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文新：股票市场分析师的嘴和心

大参考

　　我们终于看到监管者向证券分析师提出要求了，这无疑是中国股市走向成熟的必由之路，股市投资者应当予以欢迎。我们看到，新一期机构监管情况通报（下称“通报”）向证券公司提出要求：建立健全内部管控机制，加强对公司工作人员公开发表言论行为的管理，维护资本市场正常秩序。具体而言，要从四个方面加强管理。一、规范公开发表言论行为，强化专业责任担当；二、加强工作人员管理，强化公司内部控制；三、落实研报合规要求，有效提升研报质量；四、强化媒体合作管理，健全舆情监测和应对机制。

　　西南证券有位张刚、申万宏源有位桂浩明，这些多年从事股市分析的老家伙是我喜欢的，他们观点明确，但分寸拿捏得体，非常自觉地维护着股市健康，无论说多说空都会以“概率分析”为基础，而不是绝对如何。更不可能使用低俗、夸大、诱导性、煽动性标题或者用语。从来都是在悲观中帮助投资者寻找希望，在狂热和躁动中呼唤理性的光芒。但遗憾的是，这样的分析师不仅少，而且经常受到媒体的冷遇，原因是他们不够火爆，不够刺激，点击率太低。于是，那些敢于低俗、敢于夸大、敢于使用煽动性语言的人反而大行其道。

　　这到底是媒体有问题，还是分析师有问题？说实话，二者相互激励，恶性循环。

　　多年来，一些网络媒体平台大搞标题党，以强刺激谋求点击量，而且把点击量当成员工业绩的考核标准；同样，互联网媒体背后的资本也以“流量”作为评判其资本价值的唯一价值标准。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许多互联网媒体平台想方设法，甚至直接开出价码激励作者迎合“网红形象”，逢事浮夸到极致；作者本人也希望变成“网红”，可以得到平台广告分成收入，甚至直接承接广告，还可以获得积少成多的“打赏”。

　　实际上，互联网财经媒体平台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一些不知所云的网名之下，血淋淋的标题让人不寒而栗，打开文章其实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而这样的场景背后又是什么勾当？早有听说，有些“号”就是“吸粉”工具，当它们的粉丝达到一定程度就产生了市场价值，专门卖给一些不法分子用于欺诈。

　　我并不认为中国股票分析师已经堕落到了“网红”的地步，但我看到的事实是：许多分析师更在意“出名”，而轻视或忽视了自身必须担承的社会责任。我曾经参加过一些分析师的聚会，也听到看到一些“80后类网红”股票分析师有多么得意，甚至被在场的同仁羡慕和尊重。那时，我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真为中国股市被这样一种文化氛围包裹着感到悲哀。

　　我们说，股市是金融市场的组成部分，金融市场的走势变化必定取决于投资公众对影响市场各项事务的判断和预期。尽管从长期看，最终还要看经济基本面，但长期走势毕竟是一个接一个的短期走势衔接而出，如果一个接一个的短期走势被一个接一个的错误预期左右，那谁还会顾及长期经济基本面？谁还会顾及未来什么时候市场发生逆转？更关键的问题是：包括股市在内的金融市场走势会与经济基本面构成“正反馈”效应（或称彼此相互作用的恶性循环或良性循环效应）。

　　看看中国近年来的情况是不是这样：金融短期化趋势导致股市长期低迷不振，而股市不断下跌引发大量资本逃离而进入货币套利市场，结果是货币金融不断膨胀、资本金融不断萎缩，越来越偏离实体经济需求，金融脱实向虚；金融越是脱实向虚，实体经济发展所需资本越稀缺，融资成本上升，而这必定蚕食企业利润，企业财务数据逐步走坏，必定压低其股价；如此恶性循环，实际就是实体经济和金融之间的恶性循环。换句话说，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长时间的预期恶化，就必会导致“恶性结果”的自我实现。这不是一件很糟心的事吗？

　　股票分析师的嘴对着投资者的耳朵，你们告诉他们什么决定、至少影响着他们的预期，你们显然不能把自己的分析仅仅当做“个人观点”，而这其中往大里说包含了国家利益，往小里说包含了你所在行业和公司的利益，同时也是你个人的饭碗。如此大是大非的问题下，你发表“个人观点”是不是应该谨慎小心？应该饱含责任意识？

　　当然不是让你一味唱多，但说多说空都要讲求艺术性，这其实是挺难的一件事。但华尔街有现成的榜样，他们许多分析师的言论风格非常老道，除了个别极致派的私募基金掌门人会发表“机制性言论”以外，绝大多数证券公司分析师绝不会发表极致化评论，看得出他们每句话的小心翼翼。所以我们说，证券分析师行业不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行业，财经新闻业也不是个眼球效应的行业，我们更需要责任和情怀。大家都身处市场经济社会，只为一己私利的哗众取宠和眼球效应势必毁掉公众利益，最终谁都无法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