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重要时刻，为什么人们往往做出错误的选择？

大参考

　　大家好！今天我们谈一个比较有趣的话题，就是在一些关键的重要时候，人们为什么往往做出错误的选择。

　　这个问题当然有现实的意义，但是作为一个抽象的问题，我觉得这也是很考虑人们智慧的问题。我想很多人其实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和感受，当你在一个很重要的时候面临着一种抉择，然后你左思右想做出了一个选择，但是事后证明了你这个选择可能恰恰是最错误的或者比较错误的一个。这点对于个人来说是这样，对于一个集体来说更是这样。首先，这里要说明一个问题，这样的现象其实是不奇怪的。为什么呢？因为从概率上来说，当你面临着多种选择的时候，很可能正确的选择实际上就只有一个。不正确的选择，或者说错误的选择可能有好几种。从概率上来说，即使你从分析的角度来说，那也是错误的选择的可能性比正确的选择的可能性要大。但是如果就是这么来理解，那么我们谈论这个问题的意义就不大了，因为现实就是这样的。但是理性告诉我们：我们不能就此止步。因为在现实中，在重要的关键时候，还是有很多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做出错误的选择，它左右选择因素是什么呢？我觉得这是需要认真探讨的问题。首先要考虑的是做这种选择的时候，非理性的情绪在其中的作用。比如你打麻将或者打牌，你出错了一张牌，而这张牌很重要，这就可能引起你情绪的变化。这个情绪的变化首先是什么呢？就是你慌，慌不择路。在这慌不择路的情绪中，你就可能做出一连串的没有深思熟虑过的选择。而且有时候还有这样的一种情况，就是别人在你旁边看着你打牌，你出了一张牌之后，你觉得他可能会嘲笑你，甚至要给你支招。这时候自尊心就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我们经常看到这样一种情况，当别人越是给他支招，他就越是逆反。你越是让我这样出牌，我偏就不这么出，结果就打得越来越乱、越来越情绪化。那么这样的结果都是可想而知。

　　上面说的还是把具体的背景虚化了之后，在一个比较抽象的环境中。但是如果说在周围有一帮人围着，而且这帮人都是他的崇拜者。这时候如果他说：“哎呀，前面这牌出错了！我得好好思考一下。”这就觉得好像在面子上更下不来，所以在这样的场景中做出正确的选择就要更为困难，也就是说这种选择和他当时所处的氛围、所处的背景是有直接关系的。上边说的是情绪的因素是如何导致人们在关键的时候做出错误的选择的，但实际上这个事情更为复杂。

　　人们为什么会在关键的重要时刻做出错误的选择呢？还有一个现实的原因，一些正确的选择往往是因为一种止损、一种切割，而且是付出代价的切割。很多朋友知道在交易中，尤其是在像股市这样的交易中，有一个法则是所谓的“鳄鱼法则”。它说的是假如鳄鱼咬住了你的脚，那么你怎么办？如果你用手试图去挣脱脚，那么鳄鱼可能同时咬住你的脚和手，你越挣扎，可能被咬得越厉害。所以鳄鱼法则的意思是说万一鳄鱼咬住你的脚，你唯一的办法就是牺牲一只脚。也就是说要坚决止损，那么这样你付出的代价才可能是最小的。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非常不容易。因为它意味着要付出代价，要做出牺牲。

　　在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说在英国的光荣革命中，贵族当时面临着选择：是和过去这样的社会同归于尽，还是做出部分牺牲以更有效地保护自己的利益？应当说英国的贵族在当时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他们放弃了一部分的特权，同时也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特权，这样就使得自己的利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维护。而当年台湾转型的时候也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当时有个词叫“历史共业”，也就是在国民党政府执政的时候，它也造成了很多的问题，或者说也留下了很多历史的遗产。那么这样一些问题如何来对待？如果寸土不让，那么得到的很可能是更坏的结局。那么当时它的转型之所以能够完成，很重要的一点是采取了明智的做法，就是与历史切割。在与历史切割的过程中，它当然要做出一定的牺牲，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也正是因为通过这个，它避免了最坏的情况的发生，促使社会朝着好的方向转变。这些例子其实也告诉我们止损的过程以及通过止损来做出正确选择的过程，实际上是需要有极大的勇气的。因为这是一个要付出极大代价的过程，在这当中人性的弱点面临着挑战和考验。

　　这说的是一种情况，但是在重要的时刻做出错误的选择，很有可能是来自一个截然相反的原因：躁动和盲目。我们从大家都比较熟悉的十九世纪、二十世纪这两个和我们临近的世纪来说，当中一些错误的选择来自于什么地方？有的时候是来自于对既得利益的固守，或者可以这么说，更多时候是困境中的盲目和躁动。那么表现在现实生活中，就是种种激进主义的出现。而这些激进主义，很多都带来了事与愿违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很容易想到一个问题，这就是为什么在人类的思想史中保守主义一直作为非常有力量的思想流派。因为保守主义意味着对激烈变革的谨慎的态度、意味着在历史重要关头的审慎的选择。所以在保守主义那里，世界可以变。但是在变的时候，他们要固守一些传统的价值、传统的秩序、传统的原则。那么这样至少就可以保证不至于出现大的乱子。所以从历史上看，保守主义当然也有它自身种种的问题。但是在一个躁动的时期，它无疑是一副清醒剂，是一种平衡的力量。

　　前面我们说在重要的历史关头，人们为什么往往会做出错误的选择，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我们探讨的问题。但是在这样一个短短的音频节目中，我们只能从几个有限的方面来对这个问题进行一些初步的探讨，今天就讲这么多，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