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妄语害国：从放弃养老金的提议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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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今天我们说一个话题，这个话题我把它叫作“妄语害国”。这个“妄”是狂妄的“妄”，所谓妄语在字典上的解释是虚妄不实的话、假话、谎言。但是我觉得这个妄语，我们现在来理解它，用大家通常的表述“雷人的话”，可能要更贴切一些。

　　可以说近些年中，这些妄语、雷人的话层出不穷。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宜春老年大学学员的提议，在这个提议里他说道：“为了给国家减压，政府有关部门应该鼓励市民申请放弃领取养老金。”他还说：“要多为国家着想，把更多的钱放在更需要的地方。”而且在这个提议中，他还提出从2020年1月起，对仍旧不主动申请放弃养老金的个人要采取直接划扣社保养老金的办法，而且要列入黑名单、移送公安机关。他说现在养老金紧缺，只顾自己得意而不为国家考虑的个人应该直接驱逐出境。这些说法是够“雷人”的了。所以最近这几天在微博、微信和一些自媒体上对这个议论纷纷，甚至有的大学教授、社保专家都出来对这个进行评论，当然是说这个不靠谱的。那么在这些议论中，就有一些观点说：“对于这样一种神经病的提议，用得到这么认真吗？”有的说：“这就是个脑残嘛！”甚至有人把这看成是媒体的炒作，但是我个人觉得不能这么简单地看。

　　首先第一个，这样一种看起来非常不靠谱的、非常“雷人”的提议是在政府的网站上正式公布出来的，而且是由正式媒体公开报导的。第二，对于这样一个看起来非常不靠谱的、非常“雷人”的建议，为什么会在社会中引起广泛的议论？我觉得是和社会中现在普遍的心态是有直接的关系的，在这种心态中隐含着对当前养老金亏空的现状以及对未来的养老金能不能够正常发放的担忧。甚至可以说，这种担忧不仅仅是在养老金问题上，还蕴含着对未来生活当中种种不确定性的担忧。所以对于这件事情，我不同意轻描淡写的那种看法。这个事情本身是有点荒诞的，但是背后的那些问题，包括背后的社会心态，这是一个真实的问题。我觉得需要认真地对待。

　　在这种背后的社会心态是什么呢？我觉得就是对于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由于国际环境的变化、国内经济的下行，同时也包括社会生活中出现的种种趋势，应当说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的焦虑远不是一种个别的现象。而这种焦虑和担心对我们的经济生活正在产生明显的影响，比如很多人向外转移资金，很多人在办理移民。甚至从我接触到的一些做企业的朋友，很多人的行为越来越短期、考虑的事情越来越短期，所以前几年我一直在讲明确对未来稳定的预期非常重要。那如果能形成对未来稳定的预期，这个对经济生活、社会生活，甚至对社会凝聚力的影响可以说是非常严重的。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就可以看出刚才所说的妄语对于瓦解人们对未来稳定的预期，从而对整个经济社会生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就非常清楚了。

　　大家知道在未来，中国养老的问题将会是非常的严峻。而从目前来说，我们的养老金制度应当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特别是从目前的情况说，这个亏空在一些地方就已经很严重。特别是在未来的若干年当中，这个情况究竟会怎么样，大家是有种种疑虑的。正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这种提议公布在网站上，在正式的媒体上发布出来，那么无疑会进一步加重人们的疑虑。所以很多人说这是不是放出了一个试探性的气球啊，因为现在很多的政策在出台之前，往往要通过这样的传言来进行试探。所以可以说这样的提议的传播，在社会上已经引起了一定程度的恐慌，至少是加深了未来的忧虑和焦虑。但是我们要问，就是这样的一个提议为什么能在政法部门的网站上、在正式的媒体上公布和报导出来？因为它有一种很好的名义，就是“政治正确”、“爱国”，是为国家分忧、为政府分忧。所以从这里我们就想到一个问题，前面所说的妄语有很多实际上都是以这样名义得到广泛的传播的。但是这样一种政治上看起来很正确的妄语，实际上是害国害民。就拿这个提议来说，不但给国家和政府帮不了什么忙，反倒会损害政府的声誉，加重民众的焦虑，甚至会瓦解社会的向心力、瓦解人民对于未来的稳定的预期。

　　那我今天之所以把这个事情专门提出来，实际上不仅是这个事情本身，类似的妄语远不是个别的，而且起到的作用非常值得我们重视。比如说前面提到的很多资金在外逃，很多人才在外流，为什么呢？这和人们的不安全感有关系。这个不安全感不是凭空产生的，它是和我们的舆论环境，包括一些政策的导向有着密切的关系的。现在不少人以爱国的名义渲染当今世界上敌对的氛围，甚至是夸大战争的可能性。他们在发表这些言论的时候好像很理直气壮，说这是爱国、是为了长我们的志气，一说起来好像豪情万丈，动辄就把谁给“吓尿了”。但是真实的后果呢？可能是没把别人吓尿了，倒把自己的老百姓弄得人心惶惶。

　　我们知道老百姓要的是什么呢？他想要的是一个和平的环境，一种比较舒舒服服的、自在的日子，特别是那些做事业的人，他需要有明确的、稳定的对未来的预期。而这样的一些妄语，看起来政治上很正确很爱国，实际上对这个社会起到的作用是什么呢？我想这是应当引起人们理性思考的。这个问题其实非常重要，但大家也知道无法过分地展开。今天我们就说这么多，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