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难以抉择：在大城市与小城市之间

大参考

　　大家好！这一讲的话题是“在大城市和小城市之间，年轻人该如何选择”。

　　这个话题其实已经讨论了很多次，那么这一次又被重新提出来，是有一个现实的背景的。就是现在一些城市，包括一些二三线城市，都在进行所谓的抢人大战。在这个背景下，微博上有人转发了潘石屹先生的一个发言视频，他最基本的一个主张是说年轻人能够在大城市呆着，尤其是在北京、上海呆着，千万不要去小县城、小城市。他的理由是小地方太讲关系了，这样个人发展的空间就比较小，所以他用他自己这个例子来说明道理。然后这个视频发出来之后，引起了广泛的讨论。这个问题究竟应当怎么来看？我觉得可能首先要说清楚的一点是因人而异，就可能不存在“究竟是大城市好还是小城市好”这样的问题。笼统的说可能不行，还得是因人而异的。假如说特别看重的是生活品质，而且个人发展并不是你特别看重的一个东西，如果这么来看的话，中国其实有些中小城市实际上生活得很不错。但是我想大家实际上讨论的不是这个，还是主要从年轻人发展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

　　如果从发展的角度来看问题的话，我完全同意潘石屹先生的看法：选择大城市。选择大城市的理由，别的还是次要的，首先就是它资源和机会的优势。大家都知道中国是个城乡之间、地区之间发展高度不均衡的国家。行政权力在资源配置上起着重要的作用，其结果就是大城市，特别是中型城市聚集了很多资源，机会也往往就在这里。比如说像美国，一所很好的大学或者很好的企业可能是坐落在一个小镇上，它资源的分布相对来说是比较均衡的。虽然它也有发达的地方、资源集中的地方，也有不发达的地方、资源比较稀缺的地方，但是总体来说均衡的程度是比较高的。而我们的情况完全不是这样，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城市之间资源的差别太大了。虽然在过去这些年，像有些地区如珠三角、长三角……出现了资源扩散的趋势，但是从整个国家来说，仍是高度不均衡的格局。那么在集中了大量资源的大城市，它不仅仅意味着你成功的机会可能更大，它同时也意味着你选择的多样性。

　　比如说如果你是一个记者，你在一个地级市可能就只有两三家新闻单位。你如果在这一家和领导关系没弄好，你想再找另外的一个机会很难。因为总共就那两三家，那两三家的领导可能互相还很熟悉，这就等于你基本上没有再选择的余地。但是如果是在像北京和上海这样的特大城市，那就不一样了。真正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如果在这个地方和领导的关系弄僵了，那可以，还没等你不要我呢，我就先不要你了。他有很多选择的余地，也就是说他的机会具有可替代性。可替代性越强，你的选择就越多，就会有更强的自由感。这个自由感你不要小看了，实际上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这是特别重要的追求、特别看重的价值。

　　那么资源的集中还意味着什么呢？这里面专业化的程度更高，专业化程度越高，你本身的能力就越有价值，你比如说在县城里那些最好的职业是什么呢？实际上就是公务员。但是大家知道公务员本身专业化的程度其实是很低的。你能干，他也能干；能力强的人能干，能力差的人也能干。最后谁能得到这种机会呢？那些有关系的人、有权力背景的人呢。但是如果你在北京、上海那些专业化的公司，它这个就不一样了。能让一个画画的来搞编程吗？能让一个做饭的来搞设计吗？在这种情况下，权力、关系、背景能够起的作用就很大程度上被压缩了。所以在讨论当中，有人说在北京、上海难道不讲关系吗？确实也讲，权力的背景也非常的重要。但是它很多的工作机会是专业化的，这样关系、背景和权力能起到的作用比其他的地方、和小城市相比要有限得多。而且就像很多人讲过的，在大城市中你能学到的、能形成的眼光、见识和能力，可能和小城市都有着很大的差别。所以如果仅仅是从发展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大城市可以说是小城市、小城镇所无法比拟的。当然这仅仅是一个方面，这仅仅是对把成功看得很重要、把事业看得很重要的人来说的。但是我们知道社会中也有另外的一种人，他对成功和事业看得并不是很重，或者年龄更大一点的人觉得空间已经不是很大了，那么他更加看重生活的品质。我觉得对于这样的一些人来说，对于一些生活品质比较好的这种中等城市，包括个别的小城市，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其实有时候我们也会有种困惑，比如说在北京、在上海，老实说生活的品质真的不是很高，尤其是那些上班族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可能就有三四个小时。你想这还有什么生活品质可言呢？那么对于那种渴望成功的人来说，这是种必要的代价。但是对于追求生活、追求舒适的人来说，那可能这个代价就有点太大了。所以概括前面说的这个道理，如果是看重事业、看重发展的人，可以更多的考虑大城市，越大越好。如果更多的看重生活，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些条件比较好的中等城市或者小城市。但其实我也知道，如果就仅仅这么来说的话，其实还是有点把问题简单化了。为什么呢？因为即使你把事业看得比较淡，你对成功不怎么在乎，但是还有孩子。孩子的教育，他将来的发展又是一个必须要考虑的问题。你可以在小城市、中等城市生活得很舒适，但是一般来说那里的教育条件往往不如大城市。所以我想这里可能涉及到多方面的权衡，把因素都考虑进去的话，是不是只能这么说：像长三角、珠三角这样的一些中等城市，包括其中个别的一些小城市体现了均衡的优势。那么这是不是可以作为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好了，今天就讲这么多，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