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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特朗普四面出击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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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2 17:00: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家好!今天我们讲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几乎人人都看到了,但是几乎没有一个人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的解读和探讨,而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这个问题是什么?就是特朗普为什么要四面出击、四面树敌。我想这段时间大家都感觉到了,至少在经济和贸易这个层面上来说,特朗普可以说是四面出击,到处树敌。不但对中国采取一系列强硬的措施,就是对欧盟、日本这样传统的盟国也是“痛下杀手”。

  那么整个世界舆论是怎么来解读这个现象的呢?尤其是我们的专家又是如何来解读这个现象的呢?很多人就给出了两个字——愚蠢,或者换两个字——疯子,说这个人是个疯子,至少在策略上这是不明智的。但是问题真的就这么简单么?在他四面树敌、四处出击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我觉得这是非常值得我们来探讨的一个问题,今天我们就来谈谈这个问题。

  首先我们从两件事情说起,一件事情就是在去年12月12日,一次部长级的世贸会议上,美国、欧盟和日本发表了一个联合声明。这个声明中最主要的内容是说要在WTO和其他跨国组织层面展开合作,联手对抗扭曲市场的贸易和政策。很多专家解读说这里面虽然没有提中国的名字,实际上这个联合声明就是针对中国的,这是一件事情。另一件事情就是五月底,美国宣布从6月1日开始对来自欧盟、加拿大和墨西哥的钢铝产品分别征收25%和10%的关税。在这之后欧盟开始反击,决定对美国的产品征收报复级的关税。而在这之前,我们知道在关于伊朗的问题上,美国和欧洲之间也发生了很大的分歧。对于这样的事情怎么来看呢?是美国和欧盟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呢?还是这表明了美国和欧盟关系的不同层面呢?我觉得分清楚这一点非常重要。

  我个人的看法是美国和欧盟之间一会儿联合行动,一会儿贸易战又打得不可开交,这并不是两者之间的关系在发生什么变化,而是这表明了两者间关系的不同层面。在这背后的实际上是当今整个世界格局发生变化的复杂性。这个复杂性说得具体点,就是两个互相联系、交织在一起的,又不是完全相同的两个过程在同时发生。这两个过程,一个可以叫作在全球化出现逆转的情况下发生的贸易冲突和贸易争端,另一个过程可以叫作一个准冷战过程的发生。这两个过程往往由于都是以经济和贸易的这种方式表现出来的,所以很多人都把它混为一谈,没有人能够把它分清楚,但是分清楚这两个过程非常重要。如果我们看不到第一个过程,就很难理解美国在对中国采取一系列强硬措施的同时,为什么对盟友也痛下杀手。如果我们看不到第二个过程,就很难理解为什么美国和它的盟友在贸易战似乎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能联合起来,一致对付中国。下面我们就来看看这两个过程。

  第一个过程是全球化发生逆转的背景下产生的贸易冲突和贸易争端。这个问题怎么理解?也就是说当前这场贸易战究竟是怎么来的?最近有一篇网文,我觉得它说的比我清楚。它说:“从1980年代以来,全球经济的繁荣就是建立在美国以贸易逆差的方式向全世界输出美元的基础上,美元支撑起了全球贸易体系。但是要看到美国承受逆差,向全球输出美元的能力不是无限的。美国政府的债务承受极限就是美元的极限,现在的情况是已经达到极限了。美国已经加息缩表,减少美元的供应了。下一步当然是要减少贸易逆差,当然就是和整个世界打贸易战。”

  这段话怎么来理解呢?我们知道苏东剧变,冷战结束之后,全球化的过程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同时带来了全球经济繁荣的新时期。那么这个过程是如何发生的呢?可以说这个过程的发动机就是美元的输出。正是因为有了美元的输出,它给发展中国家、给新兴经济体系带来了充沛的资金;同时也为这些地区产品的出口提供了广大的市场。那么美元的输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的呢?最主要是两个方式,一个就是贸易逆差,一个就是资本的输出。前者提供市场,后者提供资金。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美国也获得了很多的好处。这就是我们经常讲的说它只要靠印票子就获得了大量物美价廉的产品。但是这两个形式,这两个过程现在都遇到了问题。

  首先从贸易逆差的角度来说,在这一轮全球化开始的时候,当时发达经济体的GDP 是占了整个全球GDP 的70%;但是到2012年前后,两者基本上是一半对一半的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要维持原来的贸易模式,就需要美国印更多的美元,但我们知道这个美元不是随便印的,这是要以美国的国债作为抵押的。为什么美国的国债可以作为抵押呢?因为国债意味着未来的税收。所以当新兴经济体从过去的进口替代的阶段到出口导向阶段这个转变大体完成之后,特别是当新兴经济体的体量越来越大之后,美国承受逆差的能力也就越来越差。正如刚才那篇文章里讲到的,它可能基本已经走到了极限。

  那么从第二个资本输出的过程来说,我原来提出一个概念叫“资本抽离”。也就是说资本大量的输出导致了国内社会结构的变化,这个变化最主要体现在劳资关系上。过去的劳资关系,打个比方说就像两口子,虽然也经常吵吵闹闹,但他们是在一起生活的,互相都是需要的。那么大量的资本输出、资本外流意味着什么呢?就好比吵闹的夫妻中有一方离家出走了,把另一方撂在那儿了。这就是过去这些年,就业的问题越来越突出的原因,那么就这一点来说也很难做下去了。那看到这两方面的问题,我们就可以理解特朗普在这方面他要做的是什么。一个是减少贸易逆差,另一个就是促进资本回流。这就是美国现在四面出击,包括不惜对盟友下手,四处开展贸易战的真正的原因。这是一个我们需要注意的过程。

  另外一个是刚才说的准冷战的过程,这个过程虽然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以经济贸易的纠纷、冲突发生的,但本质上是准冷战的过程。这个准冷战的过程,大家都知道,很大程度上是以中国、俄罗斯作为主要对象的,尤其是以中国作为主要对象。我原来就讲过在特朗普执政后,他当时对于把谁作为最主要的对手这个问题其实是比较犹豫的,而且从他最初的那些政策来看呢,应该是把穆斯林、恐怖主义作为他最主要的对手的。但是在当时谁是最主要的对手,他脑子里其实是有几个影子的,这个影子就包括中国。可在当时他确实是有点犹豫不决。恰巧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个人站出来说:“你弄不清谁是你最主要的对手吧?在这儿呢,我就是!”确实我们前一段时间有那些很不明智的言论和行为,所以这样到了去年年底,美国发布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时候就明确把中国和俄罗斯作为最主要的战略对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前一个不明智的言行实际上至少使得美国早觉醒了十年。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在美国和它的盟友之间有时候也在打贸易战,发生贸易矛盾、贸易冲突,但是他们在遏制和围堵中国上始终可以采取联合行动。

  那么这样的一种对立具不具有冷战的性质呢?虽然现在还很难说,但是现在已经渐渐开始出现冷战这样的氛围。为什么呢?因为实际上这种对立还是隐含着两种不同的价值观、两种不同体制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这就是所谓自由市场的体制和以政府为主导的举国体制间的矛盾和冲突。所以我们一定要分清楚在所谓贸易矛盾、贸易冲突、贸易摩擦这样云雾的背景下,实际上发生的是两个过程。认清楚这一点,对我们认清当今的世界局势和可能的走向是非常重要的。而这点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我们有时间再讲,今天就讲到这儿,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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