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诚：鸿“浩”之志与德不配位 为什么道歉信会变成火上浇油？

大参考

　　前天是北大的百廿校庆，绵延三朝之最高学府，百廿载悠长学脉，双甲子薪火相传，更是我党和新中国的精神摇篮，一大十三位代表有七位北大人，还有未参会的陈独秀和李大钊两位创党元老也都是北大人。尤其值得我们高兴的是，就在北大校庆前两天，我们的一号首长专程来到了北大视察，勉励多多，可以说北大是唯一让一号首长两次专程视察的大学，可谓是风光无限，荣耀无以复加了。并且就在北大举行校庆的当天，中央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空前隆重地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而北大正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发源地，可谓是交相辉映，有与荣焉。

　　然而，就在这么喜庆的日子，这么重要的历史时刻，却因为校长在校庆大典上的演讲一字之错而搅乱一池春水，引发了北大空前的信任危机和舆情危机，而更可叹的是，校长放下架子，第二天即在北大未名BBS发布了公开道谦信，却不但没有平息危机，反而火上浇油，舆情危机之火愈烧愈旺。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能不深究一下。

　　首先，我要说错误字的问题、白字的问题，是所有读书人都会犯的错，从小到大，哪个读书人都犯过。就像我的公众号文章，里面的错误字也不少。为什么会这样呢？第一个原因自然是汉字的生僻字特别多，我们常用的汉字只有两三千字，不像英语，没得一两万词汇量，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学者。汉字的总数虽然没有英文单词那么多，但是也超过十万，这里面大多数的字，大多数人都不认识。

　　第二个原因，大家写文章写快了，或者说话说快了，也容易出现错别字。而且你有时候写原创性的思想文章，往往真的会得意而忘言，当思如泉涌的时候，或者当你情绪激动的时候，语速太快的时候，你会慌不择词，言不达意。当然这种情况一般慢一点，或者完事后仔细检查一下，都能发现错别字。

　　第三个原因，自己的缺点总是不太容易发现，错别字尤其如此。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所有的书籍出版之前都要经过出版社审校的原因。而且就算是出版的书籍经过了一校二校再审之后，仍然会有错误字，所以出版行业的规矩是容万分之一的错字率，也就是说只要不超过万分之一，就算是合格的。一本三四十万的书，只要错字不超过三四个，就算合格。

　　既然错别字是如此难以被消灭，那么照理说，有人念错字儿就是一样稀松平常的事儿，没啥大不了的。但是为什么校长这个事却闹得这么大呢？原因有三个，第一个原因是场合特殊，这是北大的百廿校庆，而且是现场直播的，出了错，全世界的人都听到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是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就像一个人，你平时可以穿着随意随便，但是当你结婚的时候，做新郎或新娘的时候，你自然不能穿得太随便，以免成为大家的笑料。

　　第二个原因是人物特殊。北大作为全国的最高学府，那么北大的校长就是全中国知识分子的代表，是学坛祭酒，斯文领袖。林之所以能在北大百廿华诞上致辞，不是因为他的别的什么身份，而是因为他是北大的校长。这不是私人演讲，而是面向全国，面向全球的演讲。私人演讲大家笑笑就完了，可是这种公开演讲，以他的身份讲出来错别字，那就有辱斯文了，那就不是他个人的荣辱问题了，而是全体北大人的耻辱，是所有中国读书人的耻辱了。

　　第三个原因是念错的字并不是什么生僻字。鸿鹄之志语出于《史记·陈涉世家》：“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勿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叹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从那以后，两千多年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常用来勉励读书人立志，立大志。林校长的秘书也不过是随传统而来，并不是要给林校长出什么难题。一般来说，都不用念大学，高中毕业的人大都能认得这个字儿。

　　闹出来了这么个天大的笑话，校长估计也是愧疚难当，第二天就在北大未名BBS上发表了致北大学子的公开道歉信。这个道歉信相信大家都看过了，写得还很长，看起来似乎显示了深刻反省之意。然而广大网友并不买账。不买账的原因在哪里呢？原因在于他并没有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而是归咎于大时代，这就显得没有诚意，而且很无耻了。所以这样的道谦信写得再长，也难以服众，你让那个年代走过来而又认识鸿鹄之志，却没有当上北大校长的同辈人情何以堪呢？

　　其实这个道歉信根本就没有必要扯那么远，什么小时候家境贫寒，那个年代运动多，大家上学时间少等等。你就直接说校庆琐务繁忙，没有时间写讲稿、看讲稿，审阅不仔细，导致工作顾此失彼，出现重大失职，就完了，大家也都能理解。毕竟筹备百廿校庆是个系统工程，校长的事儿多得去了。这是用诚实的态度来向公众道谦。当然如果还想挽回面子，则可以水平再高一点，就说自己躬逢盛事，一时情绪激动，高度紧张，念了白字，当了一回白字先生，自嘲一下，希望北大的学子引以为戒，记住鸿鹄之志四个字，立大志，干大事儿，遇事沉着冷静，也能化危为机，把洞补上了，往后文坛也会传为佳话。

　　但是，你现在把原因归咎于大时代，那就等于是火上浇油了。每个大时代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不同阶层、立场的人会有完全相反的看法，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很坦率地讲，校长如果不是因为生在那个年代，而是出生在今天，以他的出身，别说念到博士，做到北大的校长了，就算能读到高中毕业都不错了。按照林在他的道歉信中所说的，他出生在内蒙古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偏远小山村里面，如果是在今天这个读书越来越不能改变命运的时代里，教育门槛越来越高，教育资源分配越来越不公平的时代里，他很可能初中没有毕业就辍学了。

　　前一阵子，我就看到央视调查云南偏远山村的小孩们宁愿出去打工，也不愿意完成义务教育。当地政府再三劝说他们回来完全义务教育，他们就是不听。没有办法，乡政府只得对他们进行经济处罚。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一个恶性循环。一方面是因为穷不愿上学，另方面则是由于不肯上学而被罚款，变得越来越穷。这里面就有一个经济账了，虽然义务教育不用交学费，可是对于穷人家而言，读书不能增加家庭收入，而打工可以。另一方面，现在大学学费那么高，就业市场竞争那么激烈，穷人家的孩子上了大学也找不到好工作，可能还不如一直打工下去。这个就是我们今天面对的现实，如果校长所说身世是真的，那他在这个年代真的是没有多大希望能读到大学的，更不用说做到北大的校长了。

　　所以说，我觉得校长念错字，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人非圣贤，熟能无过。但是把念错字归咎于那个大时代，则是很无耻的。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也有千千万万认识鸿鹄之志的人，并且就算不认识，只要稍微用心一点，提前花个几分钟看看稿子，身边有秘书，手里有手机，随便一问，随便一查，不就学会了？至于捅出这么大的漏子吗？

　　更何况，百廿校庆演讲，这么重要的讲稿，原本就应该由校长本人亲自撰写才对。不管领导多大，事务多么繁忙，那些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自己亲力自为的。因为这个演讲是面向全体北大人，甚至可以说是面向全国的读书人，面向全球的读书人而做的，它要传达的是北大作为最高学府的声音，可以说是百廿校庆活动的灵魂。你为了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儿，而把灵魂搞丢了，导致那么多的校庆筹备人员跟着你白忙活了一场，不但没有达到增进北大荣光的目的，反而损害了北大的声誉，砸了北大的金字招牌。这就不是一件小事儿，而是变成了一场空前的信任危机，众口悠悠啊。

　　古人常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党选拔人才的传统标准是德才兼备，德在才之前，求德是主要标准，求才是次要标准。因为有德的人，才华可以补上去，人生嘛，就是一个不断学习进步的过程，我们看雷锋一个孤儿，就是因为品德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所以能不断学习进步，最后写出了比《圣经》还要经典的《雷锋日记》。

　　林校长把鸿鹄之志念错了，可见他年轻的人时候并没有什么鸿鹄之志。可是这么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却做到了学坛祭酒，斯文领袖。而且还要用这种方式来勉励他的学生立“鸿浩志”，就不能不说是一个笑话了。更何况在全民反思当今社会人才逆淘汰的当下，林无疑是冒出来的一个典型了。而且他还在道歉声明中，把原因归咎于大时代，这就让人不能容忍了。照这个逻辑，往后北大的学生不认得鸿鹄之志，都可以说，我们校长都念错了，我们不认识有什么奇怪的。类似的推卸责任的逻辑可以找很多，比如说语文老师没教好等等。

　　所以说，林校长这个字一念错的时候，没有什么人要求他辞职的，相反许多好心的人都来给他圆场。但是看到他的道谦信，大家伙儿都气炸了，马上就有人在网上发文，呼吁他辞职的。他的道歉声明无疑是火上浇油，让原本的小火苗立马燃烧成了熊熊大火。

　　作为一个北大人，我们自然希望北大越来越好，希望母校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正因为如此，爱之深，责之切。校长本来应该感谢那个公平的年代，让他一个贫寒子弟得以出人头地，有所成就。现在却因为一字之失而归咎于那个时代，可见他的人生观、价值观有很大的问题，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这样的校长自然是不能留。

　　而且，今天我还看到北大郑也夫教授的回忆文章，虽然我对他不感冒，但是他敢站出来说真话，还是值得肯定的。据他回忆，林在任北大副校长的时候，曾经干预过该系一名不合格的学生毕业的事儿。因为该同学的毕业论文涉嫌抄袭，在论文答辩的时候没有通过，判为延期半年重写论文。结果可能家里有关系，找到了学校，是林出面干预，让该学生得以顺利毕业。严重破坏了学校的公平与公正教学秩序，滥用了人民赋予的权力。至于里面有没有利益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大家可以发挥一下想像力。

　　北大虐我千万遍，我待北大如初恋。因为不管怎样，我们把最好的年华给了北大，那是我们的芳华停驻过的地方，我们不愿意看到它继续坠落下去。愿母校能够拥有一位配得上你的守护人，引路人，掌舵人，我想这是海内外数十万北大人共同的心愿。校长，为了北大的未来，我恳请你放弃个人荣辱，退位让贤吧。你丢得起那个人，几十万北大校友和学子丢不起那个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