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默克尔惨遭盟友抛弃，德国面临撕裂风险？

大参考

　　时至今日，德国联邦议院选举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但新一届德国联邦政府却迟迟未能组建起来。19日晚，由总理默克尔领导的联盟党与自民党、绿党之间的试探性组阁谈判，在延长3天后还是以自民党退出而宣告破裂，默克尔遭遇执政12年来的最严重政治危机。

　　在德国总理默克尔组阁失败，陷入政治僵局后，德国最大的反对党社民党挺身而出，表示可能会放弃对默克尔领导的保守派政府的反对，和默克尔所在的联盟党（基民盟和基社盟）进行组阁谈判。如果谈判顺利，默克尔将可能与社民党再次组成“大联合”政府。

　　按现在的节奏，如果联合组阁再度谈判破裂，默克尔只能重新选择与绿党组成少数政府或者重新举行选举。如果选择组成少数政府，联盟党的权力肯定会受到掣肘，未来执政将会很不顺畅；如果重新举行选举，那意味着民众对执政党信心更不足，社民党在之前的选举中已经失败，可能会拖累联盟党的支持率。默克尔曾表示，妄谈重新大选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德国舆论也认为，一旦再度大选，当前各方都会受损，而只有右翼民粹主义的德国选择党会获益。

　　即便默克尔最后能顺利组阁，但在她接下来的任期内，国内和国际许多重大问题都会进一步发酵甚至爆发。我们不禁要问，为何默克尔的组阁之路会如此艰难？

　　在云石君看来，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德国面临的分裂倾向正在加剧。

　　2005年，默克尔上台后，德国经济进入了高速发展轨道。但没多久，她就遭遇了执政后的首个重大挑战——2008年金融危机。幸运的是，在默克尔的领导下，德国经济凭借对欧盟和亚太新兴市场的高出口，在危机中迅速重回稳定和增长。

　　德国虽然在此轮经济危机中走出了泥潭，可欧盟仍难以自拔。受金融危机影响，2009年欧洲债务危机爆发，希腊、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爱尔兰等重债国相继爆发了严重的债务危机，其中尤以希腊最为严重。

　　面对希腊债务危机及其可能退出欧元区的潜在风险，欧盟一度公开讨论希腊退出的可能性，这是力推欧洲一体化的默克尔所不能接受的。最终，德国劝说欧元区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一道出资救助希腊。

　　两轮救助过后希腊非但不感恩，反而吃定了德国不敢抛弃自己的心理，干脆破罐子破摔，要求债权国直接减免债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见状不妙打起退堂鼓，可德国作为最大债主，一旦对希腊放手不管，其拖欠的860多亿欧元将血本无归。

　　作为欧盟的领导者，默克尔不得不通过斡旋，再次促成欧元区通过第三轮救助计划，随后希腊也接受了德国的条件积极合作。

　　在对希腊援助过程中，默克尔在国内承受着相当大的压力。德国人不理解为何在自身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之时，自掏腰包去管别人家的闲事？非但反对救助希腊，甚至一度讨论恢复马克以备欧元区散伙，这让默克尔很是蛋疼。

　　好不容易顶住了汹汹民意，麻烦又来了。

　　转折点发生在2015年。这一年，当来自北非、中东的难民潮汹涌而至时，希腊、塞尔维亚、匈牙利、奥地利陆续“失守”，难民转而将目标直指德国。

　　随着超过110万难民涌入德国，令包括默克尔在内的所有人始料不及。她的独树一帜将德国推上“道德高地”，却招致猛烈批评，德国社会矛盾在短期内激化，安全形势显著恶化，科隆、柏林等多地发生大规模性侵和恐袭事件，默克尔在欧盟内部分配安置难民的计划也招致中东欧成员国的坚决反对。

　　形势变化的太快，超出了默克尔的预想，也使得国内的资本倾向也发生了转变。要知道，德国资本之所以支持默克尔，支持欧洲一体化，是因为这种区域间的经济整合能够给德国资本带来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在此前的德国系列《为什么德国积极推动欧洲整合？》中，云石君曾重点分析过欧洲一体化过程中德国资本的流动过程。简单来说就是：在欧洲一体化的进程中，德国可以通过强大的工业竞争力以贸易顺差的方式让欧洲实体经济中的资本流向德国，同时德国又可以在国际资本市场大规模、低成本地吸纳金融资本，让国际热钱流向德国，再以资本输出的方式将巨额资金“二次分配”到其他欧盟国家，创造更多的增量财富，让其他国家也能尝到点甜头，如此循环往复。在欧盟内部的这一资本循环中，作为欧洲领袖的德国始终掌控着资本流动的规模和流向，实际上扮演者“欧洲银行家”的角色。很显然，推动欧洲一体化，可以让德国资本获得更大的收益。

　　然而，随着欧洲经济危机、社会动荡和分裂倾向的加剧，欧洲各国涌现了民粹主义风潮，并且有愈发不可收拾之势。表现在经贸领域，就是愈演愈烈的贸易保护主义和反全球化浪潮。

　　回顾2016年的欧盟走势，布鲁塞尔著名智库“欧洲之友”发布的《盟情报告》中用了3个以英文字母“D”开头的词语加以概括：中断、纷繁、紊乱。欧洲舆论普遍认为，英国公投退欧之后，尚未摆脱债务危机、难民危机和恐怖袭击威胁的欧盟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民粹主义逆流，令本已踌躇不前的一体化进程更加举步维艰。英国退欧公投无疑是2016年欧洲遭遇的最大“黑天鹅”事件，表明大多数英国选民宁可不顾脱欧对英国经济、政治和社会的严重冲击，也要与欧盟划清界线。

　　在此背景下，德国要想努力维持欧洲一体化进程，维持自身欧盟领袖地位，所需要付出的资源和成本也会越来越高，这意味着德国资本需要付出更多的资源，但获得的收益却并没有因此增长，这就使得德国资本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要不要继续支持默克尔？

　　或许有人会问，难道德国资本如此短视，看不到欧洲一体化经济秩序重组给他们的未来带来的利好么？

　　显然不是。企业家不是政治家，在考虑长远利益时，也必须考虑到自己当下的承受力——毕竟政治家可以凭空画饼，但这现实中的开销和损失，还得德国资本自己来承受。说白了，这其实就是长远利益与中短期利益平衡的问题。虽然推进欧洲一体化，能从长远给德国带来利益，但是从眼下来看，继续推进欧洲一体化的愿景只能是空中楼阁。就算成功，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德国资本固然愿意为欧洲一体化投入资源，但这种投入，首先必须在保证现实利益不受太大影响的前提下，而且这种投入必须能够逐渐见到实际效果，陆陆续续的收取回报。而眼下欧洲的惨淡现状，要想继续推动欧洲一体化，只能做长期谋划，中短期内投入成本扩大，很难看到明显成效。如果再这样玩下去，可能还没等到欧洲一体化重新走上正轨，德国资本就已经弹尽粮绝，自己就先倒下了。出于这种顾虑，德国资本必须慎重考虑投资回报率，对外投资更偏于保守。

　　而欧洲形势的变化，使得德国资本从欧洲一体化中所受的好处相对下降，承担的义务或者说是开销相对增加。这种趋势变化导致资本的取向也有一些改变，基于中短期伤害的顾虑，超过了其对长期好处的憧憬，舞台上的政治平衡就此被打破。

　　由此不难看出，极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选择党得势并非偶然。在欧债危机背景下，这个主打反欧元主张的德国选择党一经成立，迅速得到了不少精英和资本势力的支持。难民危机爆发后，打着反欧元旗号起家的德国选择党又改擎反移民、难民的大旗，在2016年多个州的地方选举中成为主要政治势力，这背后资本没少出力。

　　抛开选择党，随着形势的变化，默克尔的欧洲一体化导向的前景，让其他政党（社民党、自民党及绿党）也有所疑虑。失去了资本支持的默克尔虽然赢得了大选，保住了议会第一大党的地位，但其表现可以说是1949年以来最差。如果默克尔处理不当，德国未来有可能向右转。这时候跟她走，当个小跟班，好处捞不到太多，如果剧情反转了，可能还要跟着背锅。

　　既然局面至此，其他政党索性选择与默克尔的联盟党适当保持距离，就连与默克尔组过“大联合”政府的社民党这次也不例外。如果发觉形势不对，还可以及时掉转方向，不至于跟默克尔绑到一起，一条道走到黑。

　　德国现在的处境与“英国脱欧”和“特朗普上台”类似，德国将面临着数周甚至数月的不确定性。默克尔的这番组阁之旅艰难重重，表明作为欧洲一体化最大推动力量的德国，其内部隐现分裂危机，甚至出现了反转（资本转而支持贸易保护主义）的倾向。一旦德国出现反转，欧洲一体化必将陷入重大危机，甚至万劫不复的境地。毫无疑问，这是对欧洲经济的严重警告！

　　那么德国能走出危机泥潭么？欧洲一体化又将走向何方？云石君将围绕事件进展，持续为您跟踪解读。

　　本文为云石海外风云系列177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