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美企不用中国芯片，有气魄! 但可行性多高?

lameihua

　　据日本《日经亚洲》5日的报道，美国个人计算机大厂戴尔（Dell），已经设下了目标，要于2024年之前，所有戴尔产品不再使用中国芯片。

　　这是一个大消息，如果戴尔最终决定这么做，那表示，美国的确是要逐步与中国经济脱钩，美国并没有死心。2019年8月，特朗普要实施美国与中国经济脱钩的愿望，拜登将于未来几年慢慢地，分批进行。

　　之前也有传闻，一些美国大企业正在做调查，看看有哪些硬件产品用上了中国大陆的芯片，似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美国真的打算跟中国经济脱钩吗？

　　2019年特朗普跟中国经济脱钩失败了，没有办法实施。到了今天，美方是不是要再来一次，而且是有备而来呢？还是说，这是又一次的狼来了？

　　美国要跟中国经济脱钩，行得通吗？这牵涉到中美两大国的经济博弈，也就是彼此在国力上的角力。

　　首先，我们先点出来，美国没有办法跟中国经济脱钩，强行脱钩的结果，对美方不利，当然，对中方也会有所损害。

　　2019年特朗普就很想试一次，但是不敢。话虽如此，特朗普还是持续同中国打贸易战。其实，贸易战就是经济脱钩的前面一步，只是贸易战没有成功，因此美方一直没有进行下一步，在实质层面上跟中国经济脱钩。

　　于是呢，美方很巧妙地从芯片入手，要从芯片领域跟中国经济脱钩。美方觉得这是一招妙棋。因为，从2018年3月美国跟中国打贸易战以来，美方唯有在芯片制裁上占了上风，压倒中国。

　　于是，美方就在芯片领域上集中兵力，对付中国。

　　这就是拜登政府在今年的战略方针，一方面在军事上打台湾牌，武装台湾，这是所谓的西乌克兰，东台湾的做法，我们之前也介绍过了。

　　另一方面，拜登会持续在芯片领域围堵中国，压制中国。

　　戴尔如果真的弃用中国芯片，我们不得不说，有种、有魄力、胆子够。问题是，能够成功吗？

　　首先，不管戴尔是多么神勇，戴尔是预计于2024年之前，实现不用中国芯片的计划。戴尔并没有能力，现在就停用中国的芯片，对吧？戴尔的计划还在筹备当中。

　　据消息，戴尔在去年年底之前通知供应商，公司的目标是要显著减少，在其产品中使用中国制造的芯片数量，包括外国厂商在中国大陆的工厂所生产的芯片。

　　戴尔还真的想要做得彻底，不仅仅是中国厂商的芯片不想用，就连国外厂商在中国的生产线，戴尔也不想用。

　　戴尔的计划是到了2024年，要实现其产品所使用的芯片，全部都在中国大陆以外生产。并且，还有更狠的，就连其他非芯片的相关零部件，例如电子模块和印刷电路板等，戴尔都要求这些供应商，尽量在中国以外的国家生产。

　　戴尔这是要彻底断绝与中国芯片厂商的供货关系，完全弃用中国芯片，甚至于，也不要用其他中国生产的零部件。

　　所以我们说，戴尔有种、有胆量。如果戴尔成功的话，戴尔将是拜登对华政策的第一大民间拥护者。

　　戴尔是美国第二大个人计算机厂商，仅次于惠普，如果不把联想算进去的话。拜登政府就是希望，让戴尔起到带头的作用，迫使供应商离开中国。

　　那么，特朗普做不到的事情，拜登可做到了，拜登岂不是在特朗普面前扬眉吐气吗？

　　不过，我们觉得戴尔成功的机会不是那么大。戴尔将会遇到几个难题。

　　第一，当然是成本问题。

　　1990年代后期，台湾曾经是全球最大的个人计算机零部件与组件的供应商。但很快地，台湾厂商把生产线大量转移到中国大陆，台商在大陆寻求更低的生产成本，更大的规模效应。不少台商将生产线移到大陆，也的确壮大了自己的企业。

　　也因此，拜登政府还真的是经过一番精密计算。由于台商在全球电子信息产业涉入很深，包括个人计算机、手机、服务器等相关产业。这些电子信息产业大量使用芯片。

　　拜登政府紧紧抓着芯片这一块，希望借由掌控芯片供应，然后让戴尔与苹果等头部厂商带头，迫使或诱使这些电子信息厂商离开中国，那么在与中国经济脱钩的战略上，就可以完成部分的使命。

　　这是拜登政府的“三步走”的策略，从芯片入手，往电子信息产业链进攻，接着再扩及到整个经济脱钩。可不要小看了拜登团队的布局。

　　然而算盘归算盘，计算归计算。戴尔要成功地将供应链迁出中国，拜登也想要成功地与中国经济脱钩，至少是从芯片脱钩，再到电子信息产业链的脱钩，没有那么容易。戴尔首先得要面临成本上升的问题。

　　台商之所以在1990年代大量迁往中国大陆，就是要降低成本，增强生产力。另外，整个大陆的电子信息产业之所以会壮大，也是因为竞争力强的缘故。要不然，这些产业老早就迁移到其他的国家，不会等到今天。

　　苹果供应链从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时期，就已经传出了离开中国的说法与想法，但就是办不到。直到今天，苹果供应链也只有一部分前往印度和越南。

　　第二，市场问题。

　　拜登要摆脱对中国供应链的依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不仅仅是经济脱钩的问题，而是产业链的争夺，与市场的争夺。个人计算机，笔记本计算机等，到了今天已经不是什么“高贵”的技术，相关的专利也是老旧的专利。

　　个人计算机与笔电，除了苹果还有所谓的品牌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品牌力，也没有多大的消费忠诚度。

　　戴尔之所以于1990年代崛起，就是因为价格竞争力。戴尔采用独特的 Build-to-Order 的生产方式，接到消费客户下单之后再建造计算机，而且后来大量从网络接单，因而比同行的成本稍微低一些，戴尔迅速攫取市场。1999年，戴尔取代康柏成为全球第一大个人计算机厂商。

　　不过，这也有限度，戴尔的Build-to-Order模式，其他厂商也会学习，也会采用。戴尔的管理与生产交货模式，都达到了极限。惠普于2001年并购康柏，力压戴尔成为全球第一大个人计算机厂商。接着，戴尔又被联想超越。

　　现阶段，全球个人计算机市场份额排名，联想（Lenovo）第一，惠普（HP）第二，戴尔排在第三。

　　如果去除价格因素，戴尔真的所剩不多。我对戴尔计算机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戴尔的机壳设计，比较少用螺丝。也因此，机壳不好拆除。

　　当戴尔的供应商都移出中国，戴尔必然失去价格竞争力，如此也必然打击戴尔在美国的市场份额，更不用说在其他国家的市场份额。失去价格竞争力的戴尔，在美国以外的市场会迅速萎缩，

　　因为随时有可以替代的品牌。

　　第三，戴尔将失去中国的市场，这是毋庸置疑的。中国政府甚至于不需要限制戴尔在国内市场的销售，戴尔产品在大陆的销售会迅速降低，因为没有竞争力。而且大陆本土的品牌也相当好。套一句老美的说法，这是 No brainer question。

　　戴尔以价格竞争力起家，对于品牌、价格、与市场等的问题，戴尔不会不知道。因此，虽说是两年后的2024年要达成去中国供应商的目标，但到时候会不会真的如此做，还是个未知数。

　　有一个可能性，戴尔只要尽力了，就好，就可能可以达到戴尔的目标。这点可就说来话长，但我们长话短说。

　　难道戴尔的目的，真的是要完全摆脱对中国供应链的依赖吗？这才是重点。

　　戴尔在美国政府部门有很好的管道，在政府机构的占有率也很高，现在美国的公司行号与政府机构，几乎每人一台笔电。

　　加上戴尔服务器与存储器在政府机构的销售，那是一笔很大的金额。因此，如果戴尔配合拜登政府的政策，首先扬言要与中国供应链脱钩，这是可以理解的。戴尔配合拜登的政策，算是美国私人企业界的第一名，第一个起跑的。

　　到了2024年，只要一些供应商的生产线离开中国，戴尔就可以向拜登政府交代，瞧，我已经很努力了，也实际这么做了，但是没有办法，再搞下去我就要亏本，关门大吉了。

　　只要能够对拜登政府有所交代，只要尽力了，就好了。到时候是不是真的能够与中国的供应商脱钩，不是很重要。

　　这是其中一个可能性。

　　但是，我们也不能排除其可能的影响。当戴尔率先这么做，又有其他美国厂商的配合，例如惠普，的确是有可能引起一股风潮的。至于这股风潮会有多大，我们接下来分析。

　　戴尔的企图是否会成功？拜登政府的战略是否会成功？得要经过中美两国的企业在市场上的一番较量。我们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较量，中美双方短兵相接。

　　所以，接下来我们看中方企业可能的反击。

　　我认为，这对中方企业来说是一个好机会。拜登的策略是借由头部厂商，带领供应商离开中国。尤其是，许多的供应商是台商。

　　鉴于美国在台积电上的成功经验，美方认为，可以复制台积电到美国设厂，因此从台湾带走了一些配合厂商的经验，也到美国投资设厂。拜登认为，可以因此让供应商离开中国。

　　因此，如果过一阵子，美国那边又通过什么新的补贴法案，补贴美国的信息厂商，比如说戴尔与惠普等，大家不要觉得奇怪。

　　如此的话，中美将进入补贴大赛，产业比拼大赛。欧洲也会被拉进去。只不过，欧洲没有什么个人计算机大厂，只能够在旁边干看着。

　　既然美国要拖着台商一起干，那么这些信息产业链的台商，今后在全球市场的份额，就取决于与中国供应商的较量。到了这个地步，情势就复杂了。原本是成熟市场的个人计算机市场，也将热络起来。

　　这会是继中美芯片战之后，台商第二次被大规模地卷入中美供应链争夺战。

　　相比于这一次的供应链争夺战，台商即便有美国的市场保证，也不会有优势。理由是：

　　这20年来大陆本土信息供应链厂商也随着崛起，横跨PC（个人计算机）、笔电、手机、面板、游戏机、电视等。大陆的优势在于，大陆同时具备终端品牌与零部件、组件等的供应商。

　　而台商方面，几乎只有零部件与组件的配合厂商。虽然台湾也有个人计算机品牌大厂，例如宏碁与华硕，但由于台湾市场小，台湾的供应商仍然要看大陆与美国的市场。

　　如果美方要彻底推进与中国供应链脱钩，台湾的供应商，或是其他国家在中国大陆的供应商将会被迫选择，要嘛选美国，否则选中国。这时候就要看谁的市场大。

　　中国是全球最大的个人计算机市场，最大手机市场，与最大的笔电市场。台商或是其他国外供应商要选择哪一个？

　　另外，对于那些选择把生产线迁移出大陆的厂商，其大陆市场份额有很大的概率被大陆本土供应商取代，从而失去中国的市场。

　　相对的，大陆信息产品供应商有优势，因为：

　　第一，大陆本身有本土供应商，可以跟其他的供应商竞争大陆本土市场。

　　第二，对这些电子信息产品而言，中国大陆的市场比美国还大。没话说，市场第一，大陆不会落败。也可以这么说，美国到现在才向中国动手，慢了，来不及了！

　　第三，当台商或其他外国供应商离开大陆，必须要确保价格竞争力，否则，会连带的也失去其他的市场，例如欧洲市场。

　　欧洲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补贴这些厂商。

　　其实，这些供应商也不傻，一个很有可能的情况是，两边押注，两边投资。也就是说，同时在中国大陆境内与境外都设有工厂，大陆境内的生产线为大陆供货，海外生产线为戴尔供货，为其他美商供货，尽量两全其美。至于欧洲市场，就看哪一边的成本低来决定。

　　其实，这个方式在中美贸易战期间，就已经有台商采取这种模式。一些厂商将产能迁往越南或印度，为美国供货，以避免美国对中国所加征的关税。

　　然而，特朗普时期向中国加征关税，虽然有部分厂商移出中国，却没有根本性地改变供应链仍然留在中国的情形。拜登如果持续这个模式，也只不过是加征关税的延续，拜登政府将面临同样的情形，同样的难题。厂商会自动分出产能，应对美方的要求。

　　如此，又是一出一分为二的剧本，这一次是在芯片与电子信息产业。只不过，更为激进一些。因为戴尔要求的是不采用中国供应商的芯片，也不采用国外厂商在中国生产的芯片。

　　美方再一次撕扯供应链，一分为二的结果，会产生什么影响呢？我们归纳一下。

　　第一，初期的时候会影响一些大陆的就业机会，如同中美贸易战初期的时候。但一段时间之后，由于戴尔失去中国市场，戴尔在中国的市场份额会被大陆计算机品牌厂商取代。大陆计算机品牌商将会扩大规模，增加雇员人数，从而弥补一些失去的就业机会。

　　第二，对台商与国外供应商来说，肯定会增加一些成本。建立新厂房，面临新的管理等成本，都会反映在对戴尔的报价上。如此，将推高戴尔产品的售价。戴尔恐怕会未蒙其利，先受其害。

　　第三，刚刚说的，戴尔在中国的市场份额将被中国品牌商填补。其实，不仅仅是如此，由于戴尔的产品成本增加，戴尔在其他国家的销售也会受影响，戴尔在这些国家或地区的市场份额会受到挤压。

　　第四，这是最有趣的一项。前面提到，由于戴尔在美国政府机构有大量的合约，戴尔可能受到美国政府的支持，因而采取弃用中国芯片的做法。

　　如果是这样，戴尔可以将上升的成本转嫁给美国政府。这个做法就妙绝了。有传闻说，戴尔计划把50%的供应商（ 部件）转出中国生产。那么，就把这50%的部分，所增加的成本销售给美国政府机构，不就好了吗？

　　比如说，原本一台报价$1500美元的笔电，改为$2000美元。如果美国政府机构抱怨为什么这么贵？戴尔可以说，通货膨胀上涨了嘛，更何况，我们是爱国厂商呀！

　　这就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美国这边也一样，厂商也是会有对策的。

　　接下来的推理就更有意思了。

　　如果戴尔把增加的成本转嫁给美国政府，那肯定会挤压美国政府的经费，增加政府的财政赤字预算。

　　如果美国政府接下来又鼓励其他大厂这么做，那么经费的挤压就不是一般，同时，这也会刺激美国的通货膨胀，让通货膨胀保持在高位，这就是美方刻意操作，破坏供应链的结果。

　　我们做一个结论。

　　不得不说，美方这一招厉害。我们也不稀奇，如果拜登政府在日后再搞一个法案，对类似戴尔的厂商进行补贴，以遂行摆脱对中国供应链的依赖。

　　但是，这种违反经济原则，也违反了人类在进行商贸的人性，本身就处于劣势。美方会遭受更多的反噬与成本价格的积压。

　　对中国大陆的影响，在初期的时候会产生一些就业问题，但动摇不了中国大陆的经济根本，一段时日之后还可以获得一些弥补。

　　这方面已经在中美贸易战的前两年验证过了。把时间轴再拉长，中美博弈此长彼消的局面会越发明显，

　　我们预期，美方大概率地不会停下这种操作，直到分出胜负为止。我们就继续观察吧！

　　今天的分析和推理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