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晖：“现场指挥”比“高度重视”还可怕

大参考

　　1月2日，哈尔滨大火中5位年轻的消防战士在灭火时被倒塌建筑掩埋殉职。哈尔滨市公安消防支队一位受访者称，几位遇难消防员曾接到官员命令进入楼体作业。某省消防总队一负责人坦承，消防部门在火场经常受到外行地方官员干预。（《新京报》1月12日）

　　10日前刚传出消防战士牺牲的消息时，笔者在痛心之余就很疑惑——仓库在熊熊大火中已经烧了近9个小时，怕是早就烧烂了，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这个时候还让战士们往里冲，明摆着就是拿他们的生命冒险，这指挥水平也太不专业了吧！果不其然。

　　犹记得这场大火次日，哈尔滨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平安哈尔滨”发布了一条关于火灾的官方消息，全文585字中，有关“领导高度重视”的内容占去一半。这条微博引发舆论普遍质疑和反感，现在看起来，也不完全是空话套话，官员们在火灾中还是做了一些具体的事情，比如现场下达各种救火指令。细看微博全文，比“领导高度重视”出现频率更高的词组是“现场指挥”——省委某领导赴现场指挥、省政府某秘书长赴现场组织灭火、某副市长现场指挥灭火……这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只是“高度重视”，5名消防战士也许还不至于葬身火海；加上一个“现场指挥”，问题就变严重了——与其说5名消防战士死于灭火现场，不如说他们死于“外行指挥内行”，死于权力的非正常运行。

　　大型建筑物救火是一件相当专业的活儿，作为现场指挥人员，不仅要了解火情，还要掌握起火建筑的结构、里面可燃物的情况，分析灭火需要的时间和策略，等等。以笔者目力所及，很少有地方行政长官是消防专业出身的，就算别的知识再渊博，到了火灾现场多半也就相当于一名小学生。可是我们的某些官员权力在手就目空一切，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救火时也敢亲任指挥官，不出事才怪。哈尔滨这场大火，连建筑物图纸都没找着，有官员就敢命令消防战士往里冲，简直是无知到了极点，也狂妄到了极点。

　　在美国，消防救火有一个铁的原则，那就是救人永远比救房子重要（Always safe people, but not the building），除非起火建筑物里有人，否则消防员能不进去就不进去，哪怕里面有座金山，也不值得赔上消防员的性命。可在我们这儿，某些官员现场指挥救火时，奉行的是“舍命不舍财”（当然不是舍自己的命）。新闻中一名现役消防战士说，他曾去某工业区救火，由于天气原因，直升机无法对准起火部位喷洒灭火剂，在场的地方领导表示该厂是纳税大户，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生产物资，要求消防战士尽快靠近灭火；无奈之下，战士们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冲入火海。

　　《新京报》的这篇报道还剖析了中国消防领域的队伍建设问题，比如一线消防员多为义务兵，受兵役制所限，消防人才青黄不接，而合同制消防员待遇太低，等等，这些都导致中国的消防员不够专业。这些的确是需要解决的问题，但即便消防员专业技能再强，也怕瞎指挥。中国的法官够专业了吧，尤其是地方高院、中院法官，很多都有法学博士、硕士文凭，办案经验也很丰富，可同样架不住架不住行政干预，若官员瞎指挥，法官就可能办出冤假错案。

　　“消防部队的装备由地方政府采购，必须与地方政府保持良好关系。从消防验收到日常消防检查，我们都要看地方政府脸色，救火时也会考虑官员的要求。”某省消防总队一负责人如是说，似乎点明了导致5名消防战士殉职的某些体制性原因。行政权力无远弗届，几乎可以主导所有社会资源的分配，以至于在诸多领域都存在外行领导内行、外行指挥内行的怪象。

　　体制性的问题慢慢解决吧。为今之计，但凡出现火灾，领导“高度重视”可以，火灾现场还是少去为好，免得抑制不住“现场指挥”的冲动，给专业人员的救火添乱。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