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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伯陵:反对改革,不一定就是保守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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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0-25 09: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

  我们在上一篇聊了王安石变法,这篇再从司马光的经历、思想、实践等方面,聊聊司马光为什么反对王安石变法。

  和王安石一样,司马光也是宋朝的官宦子弟。

  公元1019年10月18日,司马光出生于河南光山县,其父司马池正是光山知县,并且因为政绩出众、口碑良好,司马光出生不久后,司马池便奉调进京,受到皇太子赵受益的接见。

  凭借这次经历,司马池在皇太子赵受益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得以享受一些“潜邸旧臣”的待遇。

  公元1022年,宋真宗赵恒驾崩,皇太子赵受益继承皇位,并改名为赵祯,史称宋仁宗。

  在宋仁宗有意无意的拔擢下,此后二十年,司马池历任秘书省著作佐郎、小溪知县、河南通判、群牧判官、耀州知州、凤翔知府、知谏院、侍御史知杂事等职,直至被授予天章阁待制,跻身宋朝高级官员行列。

  而在这个过程中,司马光也跟着司马池四处辗转,见识到宋朝的风土人情,结识了各地的名人雅士,以至于他年仅15岁时,便对儒家典籍无所不通,写出来的文章“言辞醇厚,有西汉风”。

  同样是15岁那年,司马光遇到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他入仕做官了,成了宋朝的“郊社斋郎”,不久后又升为“将作监主簿”,享受从七品待遇。

  当然,这两个官职不是司马光自己争取来的,而是宋仁宗为褒奖司马池的政绩,按照宋朝法律,荫封给他的。

  按照宋朝的政治潜规则,官宦子弟一旦接受荫封,就等于进入官场,只要按部就班的进步,就能有光明的前程,享受到不错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待遇。

  但司马光认为,荫封的官终究是旁门左道,不是读书人的正途,做为品学兼优的读书人,自己应该和父亲司马池一样,通过科举来入仕从政。

  出于这样的考量,公元1038年,司马光参加殿试,一举考中进士科第六名,以堂堂正正的姿态获得入仕资格。

  这就是司马光青少年时期的经历。

  无论是家庭背景、学术背景、言辞文风还是入仕方式,都注定了司马光的人生定位是儒家的士,以安静、敦厚、修养、改良为原则,完成“上佐君王下安黎庶”的政治任务。

  这就意味着,司马光不可能和饱读《商君书》、《韩非子》等法家典籍的王安石一样,举起改革的大旗,试图以改革的名义掀翻旧制度。

  2

  初入仕途,司马光的政治风格,就通过三件事完全体现出来了。

  第一件发生在公元1040年。

  那年,宋朝和西夏爆发战争,伤亡万余人,为了挽救西北危局,宋仁宗下令征调陕西、河北的民兵前往戍边,南方的两浙路也要征发农民训练成弓手,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的司马光,正在苏州做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公事,听到这道诏令,立即起草了一封《论两浙不宜添置弓手状》,向朝廷陈述自己的意见——

  两浙数十年没有战争,强征弓手,影响社会稳定。

  两浙民风孱弱,将农民训练成弓手以后,如果有人逃离部队混入私盐、私茶、土匪队伍里,必然对普通百姓形成降维打击,影响社会治安。

  宋朝原本就贪腐横行,强行征发,就是给他们提供盘剥敛财的机会。

  农民的武艺基础很差,训练成弓手的难度很高,即便侥幸练成,作战效果也难以保证,不如依靠正规军。

  两浙和开封隔着长江、淮河,极大限制了朝廷的控制力,如果强行征发农民,可能会导致农民造反,朝廷又难以迅速平叛。

  可以说,司马光的五条意见,充满了不折腾的意味,但这五条意见偏偏又是实事求是、符合两浙路实际情况的,后世评价为“有太平宰相规模”。

  第二件发生在公元1055年。

  那年,非常赏识司马光的前任宰相庞籍,调任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并州知州,于是司马光也跟随庞籍到了山西,出任并州通判。

  山西是宋朝和辽国、西夏作战的第一线,民风朴实、甲仗精良,司马光被山西的肃杀气息感染,情不自禁的写下“未得西羌灭,终为大汉羞。惭非班定远,弃笔取封侯”的诗句。

  不久后,西夏将攻陷数年的丰州归还宋朝,宋朝决定重建丰州,但不知重建工作从哪里开始。为了得到丰州的真实情况,庞籍便命司马光考察丰州,并给出合理的重建方案。

  司马光奉命到了丰州,看到白草黄沙蔓延天际、数十里荒无人烟的凄凉景象,立即就明白了,如果追求重建丰州的效率,必然要大规模移民、大修城池、屯驻重兵。

  而要完成这些大工程,免不了劳民伤财,影响正常的社会秩序。

  于是,司马光建议,先在原来的边界地区修建堡寨,招募汉人和少数民族屯田修养,等到人多田多以后,再一步一步的向丰州推进,最终用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将丰州纳入宋朝的实际管辖之下。

  这是一个以点带面、步步为营、以时间换空间的方案,非常稳妥。

  第三件发生在公元1058年。

  此时的司马光已奉调回京,出任开封府推官,是仅次于开封府尹的第二号人物,可以间接参与朝廷大事了。

  那年,交趾使者带来两只奇形怪状的野兽,说这是两只麒麟,特意进贡给天朝上国。

  按照常理来说,麒麟现世是天降祥瑞,一定要举国欢庆,但问题是,谁都没有见过麒麟,万一这两只野兽不是麒麟而宋朝庆祝了,岂不是让交趾耻笑?

  到底怎么办,谁都拿不出合理的方案。

  这个时候,司马光出来说话了:

  “麒麟是典籍记载的瑞兽,世人从未见过,便无法识别真伪。如果这两只野兽是假麒麟,宋朝因此欢庆,必然遭受交趾的耻笑。即便是真麒麟,那也不是在宋朝境内出现的,怎么能算祥瑞呢?”

  “既然认或不认都有问题,那就干脆避开事实不谈,将两只野兽还给交趾,然后用准备供养麒麟的财物奉养贤才、善待百姓,等到礼乐兴盛家给人足的时候,所谓的祥瑞自然就出现了。”

  相比前两件事来说,这是非常微小的一件事,但就是这件小事,清晰的给我们勾勒出一个擅长折中、面相温和的中年学者形象。

  这就是司马光。

  他可能不是挽狂澜于既倒的天降猛男,但一定是以人为本的儒家君子。

  正因为司马光是这样的人,所以在多年的从政生涯中,他逐渐提炼出自己的政治理念——

  重礼义(政治秩序)、轻权谋(法术诈力)、守内虚外(中国为本)、用人德才并举以德为先(德大于才)。

  3

  司马光这种以道德仁义做内核的人,面对宋朝的冗员、冗兵、冗费危机,肯定是有些改革想法的。

  公元1061年,司马光被任命为知谏院,成为宋朝谏官首领之一。

  刚上任不久,司马光便给宋仁宗呈上《陈三德上殿札子》,明确提出“国之治乱尽在人君”的观点,并要求宋仁宗具备仁、明、武三种美德。

  仁是兴教化、修政治、养百姓、利万物。

  明是知道义、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

  武是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

  一言以蔽之,宋仁宗不仅要有儒家的仁爱之心,还得有法家的手段魄力,富有四海却不贪图个人享受,掌握天下大权却一心为公,做尧舜禹那样的圣贤帝王。

  这是司马光提出的皇帝改革方案,做儒家明君,而非法家强君。

  不久后,司马光又呈上《进五规状》,建议消灭形式主义的工作作风,提倡务实的工作作风,而务实又包括利百姓、保基绪、立纲纪、和上下、决是非、禁暴乱、察言行、量才能、访治乱、选勇果等十项内容。

  他的意思是,宋朝要建立严谨有序的政治秩序,朝野内外平稳运转,上下之间进退自如,若有破坏政治秩序的行为立即扑灭。

  军事方面,司马光主张贵精不贵多,并建议朝廷,允许经验丰富的边疆将领或熟悉军事的文武官员上书自荐,朝廷通过文书,选择一些人进京问对,一旦选中,就将他们委以重任,到各自部队中选拔精兵、淘汰老弱。

  在司马光看来,通过笔试、面试两个环节,足以选出合格的军事将领,而合格的军事将领便是军事改革的第一要义。

  经过数年的选拔和训练,宋朝军队就能焕然一新,然后“北取幽蓟,西收银夏,恢复汉唐之疆土。”

  财政方面,司马光建议任用懂经济的官员长期管理三司,把紊乱的财政工作梳理清楚,同时免除农民的苛捐杂税,只收正税,逐渐培养民间的元气。

  如此朝野并进,一定能改变宋朝的财政赤字。

  除此以外,司马光还建议在政治上反腐败、作风上艰苦朴素、财政上量入为出、用人上以德为先、执法和教育并重、各地按比例分配进士名额等等等等,凡是宋朝出现问题的地方,司马光都提出了自己的改革意见。

  那他的改革意见有意义吗?

  如果想要宋朝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司马光的改革意见肯定做不到,但如果是让宋朝的太平盛世再延续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或许是可以做到的。

  可以说,司马光的改革意见是上限极低、下限极高。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赞同王安石那种充满法家气息的改革呢?

  更何况,王安石开始变法以后,司马光对新法的批评,不是没有道理的。

  公元1068年,王安石和司马光因为“理财”的话题争论起来,王安石说:“善理财者,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司马光随即反驳道:“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桑弘羊能致国用之饶,不取于民,将焉取之?”

  所谓的理财,不过是盘剥百姓的借口罢了,汉朝的桑弘羊搞“国进民退”就是先例,你王安石不搞这一套,还能空手变出钱来?

  事实证明,王安石颁布的新法,可能本意是好的,但落到实处以后,还真就是发展国有资本、壮大国有企业,搞了一场宋朝版的国进民退。

  次年9月,王安石颁布青苗法,前任宰相欧阳修、富弼和司马光都上书反对,其中司马光的理由是:

  “贫者寒耕热耘,仅得斗斛之收,未离场圃,已尽为富室夺去,彼皆编户齐民,非有上下之势、刑罚之威,徒以富有之故,尚能蚕食细民,使之困瘁,况县官督则之严乎?”

  地主豪商剥削农民,导致没有土地的农民生活困苦,这是人尽皆知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地主豪商没有任何政治权力都能做这种事,那么有政治权力的官员,打着朝廷、新法的名义去剥削农民,岂不是要对农民敲骨吸髓?

  司马光反对青苗法,是因为他太懂官僚主义是什么德行了。

  不论朝廷的政策多么完善,传达到地方以后,一定会被官僚主义歪曲、利用,最终把朝廷的政策变成损公肥私的工具。相较而言,如果朝廷不折腾,农民还能少受点伤害。

  后来的事情,都证明司马光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4

  公元1085年3月,推动王安石变法的宋神宗驾崩,年仅9岁的宋哲宗继位,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

  王安石变法初期,司马光就是改革的反对者,即便贬官洛阳、被骂成“司马牛”,他都没有退让,更没有写下支持改革的保证书。于是,随着其他反对改革的人物老病、去世,司马光成为反对改革的总代表,唯一有资格拨乱反正的老同志。

  在这样的背景下,5月,高氏便把司马光召回朝廷,委以重任。

  重新回到权力中心,司马光做了三件事。

  其一是呈上《乞开言路札子》,建议太皇太后高氏放开言论管制,允许天下人上书言事,反映民间疾苦。

  司马光想要进行一场真理大讨论,将天下人的意志汇聚起来,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大势,然后以人民的名义废除新法。

  其二是呈上《乞去新法病民伤国者疏》,全面否定王安石的新法,说那是宋朝天下乌烟瘴气的根源,但与此同时,司马光说宋神宗是励精图治、继承祖宗遗志的好皇帝,只是用错了人而已。

  针对“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的儒家伦理教条,司马光补充道,现在是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拨乱反正是母改子政,而不是子改父道。

  通过这样的话术表达,司马光把宋神宗和王安石剥离开来,不仅肯定了宋神宗的历史地位,还明确了拨乱反正的范围,以及方式方法。

  其三是推荐范纯仁、范祖禹、吕大防、苏轼、苏辙、文彦博、吕公著等人回京,出任朝廷的各级重要官职,掌握宋朝的军政大权,为废除新法提供人事保证。

  至此,司马光废除王安石的新法,再无任何障碍。

  有人说,王安石颁布的新法,虽然苦了人民,但确实能改善朝廷财政,可以适当保留一些。

  然而,司马光坚决不同意,他很清楚,“剥削人民改善财政”的种子一旦种下,必然激起后来者的野心,并让他们敛财变得有先例可循,所以现在必须把新法废除的干干净净,不留一条缝隙。

  司马光的做法,其实就是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

  等到这些事做完,次年9月,司马光就去世了。

  我们现在说起司马光,总说他是保守派,数十年如一日的站在王安石的对立面,极力阻挠为国为民的王安石变法,简直是罪大恶极。

  但梳理完司马光的生平,我们可以确定的说一句,反对改革,不一定就是保守派,司马光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很深的现实因素在里面。

  司马光可能不是最优秀的政治家,但一定不是最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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