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战略转变，还是在和普京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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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年9月23日，在纽约联合国大会期间，特朗普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举行了双边会晤。会后，特朗普在"真相社交"平台上发表了一系列震惊国际社会的言论。他高调表示："在充分了解俄乌军事与经济形势后，我认为乌克兰在欧盟支持下有能力战斗并赢回全部领土。"同时，他将俄罗斯称之为纸老虎。

　　特朗普的立场转变如此剧烈，甚至让泽连斯基都感到"有些惊讶"。

　　特朗普的这番言论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他对俄乌战争的立场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对此，人们有完全不同的解读：

　　第一种看法是将其解读为特朗普的立场有了根本性的转变，从袒护俄罗斯，转而支持乌克兰。

　　战略立场变化的含义是，第一，对乌克兰军事能力的评价发生了变化，从认为乌克兰"没有足够的牌击败俄罗斯"到公开肯定乌克兰"有能力战斗并赢回全部领土"。第二，对俄罗斯的态度变化，从之前的相对友好，到公开嘲讽俄罗斯是"纸老虎"。第三，对北约行动的支持态度，特朗普明确表示，如果俄罗斯飞机进入北约成员国领空，北约国家应该将其击落。这一表态明显强于他此前对北约行动的保留态度。第四，对乌克兰恢复领土立场的支持。特朗普从支持"领土交换"方案转为支持乌克兰"恢复1991年边界"，即夺回所有被俄罗斯占领的领土。

　　福克斯新闻等相当一部分保守派媒体普遍将特朗普的表态看作是其对俄乌战争立场的转变，并认为，对俄罗斯强硬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其意义在于，一是削弱俄罗斯国力。通过支持乌克兰持续消耗俄罗斯国力。特朗普的幕僚团队分析认为，一个"虚弱"的俄罗斯比一个"胜利"的俄罗斯更符合美国利益。二是重塑跨大西洋联盟。特朗普可能意识到，此前对乌克兰的冷淡态度已经损害了美国与欧洲盟友的关系。而且，支持乌克兰反攻，可以巩固跨大西洋联盟，符合"美国优先"框架下的大国博弈逻辑。三是可以借此转移国内矛盾，在中期选举中吸引保守派选民。

　　但如果仔细分析，持这种观点的大体有三种人。

　　一种是认为特朗普的立场真的发生了转变。这当中，不乏乌克兰的坚定支持者。他们的根据是，美国情报部门提供给特朗普的最新情报改变了他的认知。这些情报显示，克里姆林宫正走向经济崩溃和战场失败。一位熟悉白宫内幕的消息人士就透露，总统的声明是基于有关莫斯科军事和金融困境的最新情报。白宫新闻秘书卡罗琳·莱维特告诉福克斯新闻：“总统明确表示，俄罗斯处于非常弱势的地位。”

　　还有一种就是我说的哄着特朗普玩的的人，主要是乌克兰与乌克兰的盟友。托马斯·L·弗里德曼曾经这样描述他们的心态：他们显然希望，如果大家都假装特朗普还在大力支持乌克兰，也许美国总统就不会彻底放弃乌克兰。也就是说，能争取过来多少是多少，能争取到什么程度是什么程度。所以，泽连斯基表示这是一个"重大转变"；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卡拉斯说，这一声明非常有力；德国政府发言人称，特朗普的言论让德国看到希望；北约秘书长吕特也对特朗普的立场转变表示欢迎。

　　第三种是专门为特朗普辩护的人，看你们被打脸了吧，特朗普本来就是支持乌克兰的嘛。他们真正关心的不是特朗普对乌克兰的立场，更不是乌克兰，他们关心的是能证明特朗普的正确，能堵住特朗普批评者的嘴。

　　第二种观点则是认为，特朗普的立场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这里又有三种不同的理解：

　　一种是将其理解为对俄罗斯施压的策略。这是一种相当普遍的看法。白宫发言人也把特朗普的表态，甚至是比较激烈的言辞解读为是一种谈判策略。美国副总统万斯说的就更是耐人寻味：“如果俄罗斯拒绝真诚谈判，我认为这对他们的国家来说将是非常非常糟糕的。”

　　另一种观点则认为，特朗普其人的一个特点就是反复无常，他的话不可信。特朗普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多次变化，从施压乌克兰割地求和，到突然支持乌克兰收复全部领土，前后缺乏一致性，看不出这是仔细周密战略研判的结果。上述言论，大体上可以理解为一个商人谈判时使用的话术。在实质性内容上，特朗普虽然改变了口风，但并未宣布新的军事或财政援助计划，只是表示美国将继续向北约提供武器，由北约自行使用。

　　第三种理解最有意思，可以称之为赌气与报复的混合。特朗普是一个很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过度自信的一个人。他对自己解决俄乌冲突的能力，对自己与普京的关系，都过于自信。他原本期待能在与普京的私人关系基础上达成某种框架协议，甚至顺势推动俄乌实现停火。他在与英国首相斯塔默的联合记者会上表示："我本以为，得益于我和普京的关系，这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但遗憾的是，这种关系毫无意义。"

　　但在阿拉斯加会晤后，特朗普对普京的态度明显降温。普京并未展现出实质性的妥协意愿，反而在领土问题上寸步不让。这不但让特朗普在面子上有点过不去，而且，普京也辜负了他的好意，或者根本没把这种好意当回事。按照特朗普本来的方案，立即停火、和平，如果这样做，其实是在保持、巩固普京在乌克兰已经侵占的领土。

　　所以，有人这样来解释特朗普的心态：好吧，我的话你不听，那我就让你倒霉！所以大翻脸、口称那我支持乌克兰了啊！在很大程度上，这是一种赌气与报复心理的发泄。在这种情况下，他可能会用一些象征性的支持乌克兰的动作，倾向于采取报复性措施，给普京制造一些麻烦，但其在俄乌战争问题上的基本立场不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第三种观点认为，一种认为，特朗普是既不支持乌克兰，也不支持俄罗斯，只要能卖武器就行。

　　瑞典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的数据显示，2020年至2024年，乌克兰成为全球最大武器进口国，其进口量增长了近100倍。这一时期，乌克兰武器进口量占全球武器进口总量的8.8%，其中45%由美国供应。

　　进入2025年之后，特朗普创造了一种新的对乌军援机制，即美国继续向北约提供武器，由欧洲国家支付费用。特朗普表示："我们将继续向北约提供武器，让北约做他们想做的事。" 这种模式既能保持对乌克兰的支持，又能让美国军工企业获利，同时减少美国的财政负担。

　　军工企业的政治影响力：美国军工企业在政治上有强大的影响力。支持乌克兰反攻，可以为这些企业创造更多订单，从而获得政治捐款和支持。

　　最后，可能有朋友会问，孙老师，您的观点呢？大体说，我倾向于第二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