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即使前面是光明，也要通过一条幽暗的隧道

lameihua

　　未来人工智能会对人类的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人们描绘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景象：天堂与毁灭。

　　但未来远而玄虚，我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即使是按照最乐观的想象，人工智能最终给我们带来的是一个物质财富极大丰富，而人们又能公平而轻松地享受这些财富的天堂，在到达这个天堂之前，我们可能也要经过一条黑暗的隧道。问题是这个隧道有多长？

　　用键盘淘汰了自己的人们

　　前几天，我在《八面来风》中转发了这样的一则消息：最近发生在硅谷的几起并购案，传递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信号，资本只想要核心团队，其他的都可以舍弃。

　　谷歌24亿美元拿下Windsurf，它并没有买下整个公司，而是通过技术授权配合核心人员雇佣的方式，只带走CEO Varun Mohan、联合创始人Douglas Chen和几个核心研发人员。其他员工和公司壳子原地保留，自力更生。

　　Meta收购PlayAI也是同样操作，只要技术负责人和语音团队核心成员。OpenAI收io Products，也只是吸纳核心团队的50名工程师，Jony Ive和LoveFrom团队仍保持独立。英伟达买CentML，只吸收不到20人的核心工程团队。

　　这些收购没有一个看重公司这个主体，它们只看重一个点，核心团队。其他产品、客户、运营、人力、行政，在AI这波争夺里都变得可替代。被看中的那部分人，才是估值的全部。 AI创业公司对外讲的是愿景，对内撑起估值的是那几个人。

　　特别要注意到的一点是，即使是再好的公司，其赢利也与越来越多的人无关。今年微软第一季度的净利润是258亿美元，同比增长18%。但当营销团队利用AI广告节省了70%的时间，GitHubCopilo已经接管了30%的代码编写时……作为螺丝钉的员工，不仅没有资格分享荣耀，还得面临被踢出局的风险：微软宣布裁员6000人，占全球员工的3%。

　　在人工智能真正造福人类之前，或许我们正走向一个容易被忽视的黑暗时期，这个时期充斥着失业潮、财富分配不均以及人类生活意义的丧失等严峻问题。

　　【孤品】苦斋焚香煮茗紫陶茶壶：汽锅造型，充分激发茶叶精华。点击图片进入：

　　我们现在正在进入这条幽暗的隧道

　　乐观的技术派人士往往给我们描绘出这样的一幅图景：在未来，你现在难以想象的大量的财富会被创造出来，而且免去了您辛勤的劳作。按照常识，我们普通人也往往有这样的憧憬。

　　对于这一点，我一点都不怀疑，一点都不是问题。而且我相信，这会来得很快。但我想的是，这个过程会是什么样的？这些成果与你是什么具体的关系？

　　"我培训了3年的AI助手，最终取代了我的岗位。"

　　布莱恩约弗森和麦卡菲在著作《第二次机器革命》里提到，从1940年代开始，美国每隔十年就会有10%的工作消失。但从1940年至1980年，增加的工作内容大多是中阶的制造与文书工作，到了1980年之后，则是更多的高阶白领与低阶服务业工作。

　　过去四十年间，减少职业需求的自动化科技发展突飞猛进，但增加职业需求的创新速度则相对缓慢。

　　据相关数据预测，未来十年内，仅在制造业和服务业，就可能有数十亿个工作岗位被人工智能替代。这种大规模的失业现象，不仅会给个人和家庭带来经济上的困境，还可能引发社会的不稳定。失业人群可能会因经济压力陷入焦虑和绝望，犯罪率也可能随之上升，整个社会将承受巨大的压力。

　　有人曾进行过大胆预测：5-10年后，20年内，70-80% 的工作会消失，即使有很多新的工作机会，但是不足以弥补被智能机械所取代的原有工作。他们描绘了下面这样的一幅图景：

　　农业将由机械人耕作，需要的是少数机械人的管理者；未来10年，80%的现金使用会消失，大多数银行柜员的工作将会消失；人们能够上网接受世界级的教育，大部分的老师会被智能电脑取代；有一天，90%的记者都会失业；汽车将不需要人来驾驶，司机这一职业会消失，包括驾校老师、停车执法者等；一线工人短期内被挤占不可避免，一批生产工人将下岗成为共识；经纪人、中介商将由于信息高速公路的无限发达被夺去饭碗。

　　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乐观主义者的错觉在于他们忽视了一个简单事实，就是创新替代旧工作将带来破坏性的力量，但技术进步创造出新工作往往要耗费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时间。

　　记得在讨论自动驾驶与就业问题的时候，不少朋友总是说，孙老师你有点杞人忧天了，汽车必然会取代马车的，科技进步的潮流是阻挡不住的，旧的岗位消失了，新的岗位会创造出来。

　　现在，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楚，即使是新的岗位创造出来，可能也不是一代人的事。何况，这次自动化和人工智能对人工的取代，说不定使得上面的这点希望也会破灭。

　　支配这个过程的是技术的善意还是冰冷的商业逻辑？

　　前谷歌X高管Mo Gawdat做了一个更为戏剧性的预测，他说：在2027年，AI将开启15年的地狱模式，大批白领失业，中产阶级彻底消失，世界上只有前0.1%的富人和底层民众。好在地狱过后，从2040年开始，人类将进入一个AI主导的乌托邦时代，全民开始领UBI，享受美好生活了。

　　他更具体地说，“AI地狱期”将从2027年开始爆发，一连持续15年！在此期间，白领大规模失业、经济失衡、社会动荡这些地狱场景，会在15年中接连上演。这场海啸将摧毁一切，再重建新秩序，生成一个新的世界。

　　Mo Gawdat论证说，AI不是你的敌人，它可能是你的救星！在未来，AI可能会带来有史以来最好的世界——充满欢笑和快乐，全面免费医疗，不用工作，你可以花更多时间和亲人在一起，而且，这是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Mo Gawdat所根据的是技术的善意，至少与某些人类相比是如此。他说，如果想让人类这一物种进入更美好的未来，并且延续繁荣，唯一的出路，就是让那些身居高位的恶人全部被AI取代。

　　问题是，支配这个过程的是技术的善意还是冰冷的商业逻辑？

　　阿西莫格鲁与雷斯特波的研究不能让人乐观。他们发现，美国每千名工人多出一台机器人，会使整体就业率降低约0.2个百分点（对应大约3.3名工人失去就业机会）、工资下降约0.42%。他们发现，很多因素（例如美国的税法）使得超级大企业发展自动化与人工智能并非为了提高劳工的生产力，而是明确地以取代劳工为目的。甚至不惜发展出很多半吊子自动化（例如超市常见的自动付款机）。

　　如果说，技术的善意与冰冷的商业逻辑（其实还不仅仅是商业的逻辑）是两种不同的力量，前一种将会在一种什么样的过程中替代后一种呢？替代的力量来自哪里？

　　现实是，如Mo Gawdat所承认的，超级智能的AI正在向愚蠢的人类领导人汇报，听从他们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