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仲华：少林寺取消门票闹剧的背后

lameihua

　　看到网上说少林寺已经取消门票，又赶巧路过，所以决定去看看。

　　到了之后才知道上当了，少林寺取消门票居然是假消息。是的，包括多家官媒在内的媒体和自媒体都在疯狂炒作少林寺新任住持上任三把火，正式启动改革进程的新闻。他们煞有介事：取消门票，停止表演，关闭直播带货，结论是“少林寺刮骨疗毒，开启中国寺庙转型的新时代！”

　　我今天亲眼看到的现实是，那些相信取消门票的游客们都在排长队购买门票，包括我自己。门票80元/人、摆渡车25元/人、嵩山索道60元/人。我凭高校教师资格证享受门票和索道票半价，少花了70元。今天的游客很多，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买票、坐车以及索道等都要排队很长。

　　我随机问了一些游客，这么热的天，怎么会想到来少林寺游玩？回答基本都是说，看到少林寺取消门票的消息，所以就想来看看。也有游客说，释永信出事了，听说新任住持改革力度大，想来看看到底有怎样的变化。

　　不用进一步问他们的感受，我相信大家都会像我一样，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失望的不仅是取消门票为假消息，还有整体观感很不好。与过去大不一样的地方是，整个寺院居然看不见一个和尚。我听到旁边一位游客问另一位游客，怎么一个和尚都看不到？另一位回答说：肯定都跑路了沙，出这么大的事，哪个还敢呆在这里嘛。听这川味，我忍不住笑了，老百姓看问题总是这么简单而直接。

　　寺院的确没有看到一个和尚，原来的方丈办公场所已经被铁皮封闭起来。我想透过缝隙看看里面的场景，马上被守在旁边的人制止了。

　　释方丈曾经的办公场所

　　不过等我过一会儿又从后面折回这里时，因里面有人要出来，方丈室的侧门被打开，我顺眼看了一下，里面有许多人。看穿着打扮和行头，我猜想应该是调查组的工作人员。旁边有游客也看到了，有人说可能是在封闭清理账务，也有人说方丈没准就在里面协助清账，其实谁也不知道那里面到底在做啥，都是瞎猜而已。

　　释永信出事后，许多网友要求我评论一下，我一直没有，原因是这事太复杂，不好讲清楚。今天看到这方丈办公的地方被封闭，忽然就想起十多年前我在此处的另一幅场景。当时跟我随行的朋友对我说这是方丈办公的地方，要不要留个影？我随口打趣说，这有什么好留影的，那花和尚迟早会出事。没想到一语成谶，今天我还在现场同当年那位朋友电话笑谈此事。

　　为什么网上会爆炒少林寺取消门票的假消息，而且有众多官媒参与其中，一众自媒体也跟风发表虚假的感慨与评论？游客中有人说这种假消息应该是少林寺自己策划的，目的是吸引游客，创造经济收益。如果真是这样，这显然与媒体炒作取消门票的意义在于启动寺庙转型，回归传统的“改革”路径完全相反。在当前这种背景下，我相信少林寺再怎么商业化也不至于如此不知死活。

　　我猜，有人造假这样的消息大约是想引导舆论的方向，逼迫少林寺按他们希望的方向进行改革。这种操作，对长期关注网络舆情的人来说，并不难看明白。所以，假消息的背后力量绝不会是少林寺自己，也不会是少林寺所在的地方政府，而是那些想借机搞事的人，是想借机影响中国宗教事业发展方向的人或者力量。

　　少林寺的门票收益根本与少林寺寺院没有任何关系，那是地方政府的旅游公司的经营和收费。当媒体铺天盖地炒作少林寺新任住持上任三板斧，而且第一板斧就是取消门票时，显然是罔顾少林寺住持根本无权干预门票事务的事实。无论是曾经的释永信方丈，还是今天的新任住持，都没有这个权力。

　　众媒体，尤其是官媒，难道不知道这个基本常识么？

　　他们当然知道，但他们一定要造这样的假消息。他们想把经营门票收入的地方官办企业也卷入进来，这是最直接的目的。这个目的达到后，当然还会有更深层的目的。

　　要知道，少林寺自80年代火爆起来后，与其说是一个寺院，不如说是一个成功的商业企业。我不知道释永信是否真的懂佛法，但我敢断定他的确是一个商业天才。没有他，也许就不会有少林寺的今天。他最大的错误，也许就是不应该做方丈，只做他打造的那一大堆少林寺相关企业的老板就行了。这就是我十多年前在他办公室前拒绝留影，并打趣他不会有好结果的原因所在。

　　寺院要不要商业化，这是一个大问题。作为佛教信众，我当然不赞成寺院商业化。但是，那些已经被严重商业化的寺院，有哪个不是地方政府操作的结果呢？同曾经的教育产业化和医疗产业化一样，寺院的商业化难道不是一个时代的客观历程么？

　　前些年，全国各地有许多寺庙被莆田人承包经营，就像他们承包经营医院一样，这种状况显然要比少林寺的问题严重得多，恶劣得多。各地查处没有啊？

　　寺院管理要改革，当然是好事，但怎么改，恐怕得系统设计。寺院完全去商业化没有可能，除非你让寺院的和尚们开始吃财政饭。全国各地有许多寺院被地方政府圈起打造旅游景区，售卖门票，这些景区的门票其实多数与寺院本身没有关系，至少是那些门票收入与寺院没有关系。取消门票显然损失的不是寺院。

　　客观上讲，少林寺是通过商业化运作为地方经济创造效益最成功的典范，释永信在这其中也功不可没。释永信的问题应该功过分明地看，贪腐问题涉及寺院管理的问题，尤其是非公非私的寺院资产如何监管的重大问题。至于如何盘活寺院资产，运营好这些资产，恐怕少林寺和释永信有许多经验值得肯定与推广。

　　作为企业家，释永信的问题也许不会比宗庆后更夸张。作为方丈，他的问题涉及教规。作为男人，他的问题涉及人性与道德。三种角色中，最难做好的其实是第三种，因为不近女色是男人们最难做到的，绝对不近女色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做不到的。反正换我绝对做不到，我宁愿不信佛也不会去努力做到。

　　你能做到么？

　　对天发誓，用良心问自己。

　　我之所以要在最后问这样的问题，是想提醒大家，不要相信信佛就是禁欲，就是不婚不育，这是对佛教的歪曲。佛说的是节制欲望，不要纵欲，但绝非禁欲。如果信佛就是禁欲，那么在佛教盛行的时代，岂不意味着人类已经绝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