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梳楼：这是谋财，还是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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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夸大病情、小病大治；乱做手术、私加费用……

　　湖北黄石某医院的医疗乱象，可谓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此前湘雅二院屠夫医生刘翔峰事件中，我就说过，这样草菅人命的医院绝不仅仅湘雅一个。

　　果然，卫健委对黄石博仕肛肠医院进行例行检查时就发现，抽查的125份医院病例中，113份病例存在过度医疗等问题。

　　整体手术率更是高达超90%，远超当地医疗机构40%的平均水平。也就是说，只要到了他们医院，不管大病小病有病没病，都会被或哄或骗送进手术室。

　　比如老人仅仅说排便困难，然后就推上手术台；有些不适合手术的患者，为了创费则强行进行手术；手术中还擅自更换高价耗材以谋取暴利。这哪里是谋财，而是在害命啊。

　　过度医疗不少见，但像这家医院这么“过度”的屈指可数，甚至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为了吸引患者，他们先是通过虚假宣传，把人骗到医院，然后夸大病情，让患者产生焦虑心理，最终目的就是手术。

　　因为只要手术了，检查、住院、用药、护理一系列费用就来了。仅仅如此还不够，他们还在手术过程中偷偷更换高价耗材，以收取更高的治疗费。即使被患者发现，一句“手术紧急”就搪塞过去。

　　据报道，这家医院年均诊疗手术患者超1500人，90%以上存在过度医疗，可见获取利润之巨。 但就是这样一个恶行累累的医院，竟然只罚了53万元。交完罚款继续营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么低的违法成本何以震慑犯罪？但我查了一下相关法律，现行法律并未明确过度医疗处罚细则，只能参照“医疗诈骗”来执行，处罚上限仅5万元。即使这样，对于患者来说想取证都难如登天。

　　仍以湘雅二院为例，因为一起坠亡案牵出瞒报重大医疗纠纷，并缺失核心手术制度，从而被罚4.8万元。而该医院开办资金是多少呢？7个亿。也说是说，罚款金额仅占医院7亿资金的0.006%，还哪来的震慑力？

　　要知道湘雅二院可是知名的三甲医院啊，连基本的手术制度都不完备，还怎么让患者“以命相托”？我把生命交给你，你拿套路忽悠我？如此罚酒三杯、高举轻放，这究竟是对过度医疗的变相鼓励，还是对生命安全的公然挑衅？

　　当“30元检查费”变成“万元账单”，当“手术指征”让位“绩效指标”，医疗腐败已不仅是行业毒瘤，更是对社会信任的瓦解。根治这个顽疾需制度刚性与行业柔性结合，让手术台回归挽救生命的初心，而非收割流水的柜台。

　　只有重建医疗伦理与患者赋权，袪魅医院评级的CMI（病例组合指数）、四级手术占比等KPI指标，切断逐利链条，消除创收动机，并突出治愈率、患者满意度等反向评价，才能重拾社会信任，修复医患裂痕。

　　在当前的考核模式下，很多医院尤其是盈利为目的的民营医院，将科室利润、手术量与医护人员收入直接挂钩。甚至公然打出年创利润1亿的宣传横幅，生生把救死扶伤之所，变成大型屠宰场。

　　比如前面曝光的黄石博仕肛肠医院，就设定层层创收考核指标，形成“手术台=提款机”的畸形模式。倒逼医生过度医疗或扩大手术适应症。医生自曝考核压力太大，被迫成为刘翔峰式医生。

　　此前曝光的郑州某医院，就将胃溃疡患者做成了全胃切除。还有医院变相鼓励医生收治重症患者，不管能不能治、治不治得好，先收下来割一刀再说，这就是我们最为憎恨的“人财两空”。

　　其实在黄石这起舆情中，并不是因为医患纠纷闹起来的，而是黄石卫健委检查中发现并公开通报的。这说明黄石卫健委想作为、能作为，我们也不要一昧去埋怨卫健委不行，只是有时力有不逮。

　　因为从法律角度来说，过度医疗的行政处罚上限才5万，连台手术费用都不够，对医生和医院来说，哪来的威慑力？何况过度医疗本身隐蔽性就很强，患者难察觉、难举证、难索赔。

　　即使一些公益诉讼，你甚至都找不到受害者，因为患者在治疗过程中很难察觉，而医院也把相关证据做的天衣无缝。家属想搜集证据都难。论专业程度，医与患也不在一个层级上。

　　那么是不是就无解了呢？不，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打通卫健、医保、公安跨部门协作通道，建立医疗机构“黑名单”制度，推动过度医疗入刑和惩罚性赔偿，提升法律震慑力。

　　还有一点就是为医院创收松绑。我国每年门诊量近百亿次，人均7次/年，远超发达国家3-4次，根源在哪呢？在于医院有创收的动机，因为公立医院80%要自筹才能活下去。

　　只有进行医疗体系的结构性改变，按病种“打包付费”，才能切断过度医疗利益链。要知道过度医疗不仅掏空患者钱包，更侵蚀医保资金池，去年就有7家医院套了1个亿。

　　当然，我觉得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患者教育。患者为什么容易被误导？医生恐吓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存在认知壁垒，完全听任甚至迷信医生的“最终解释权”。

　　比如甲状腺结节，很正常的一种病症，通常2-3类本无需手术，随诊就好。但如果一些不正规医院或无良医生，就会刻意渲染癌变风险，诱导你进行手术。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孝道压力”。这与“临终关怀”是两个概念。比如说老人查出重症，晚期了，但医院就喜欢收治重症患者，让你迫于“尽孝”为此买单。

　　当治病救人的手术台，变成医院敛财的“收银台”，就会滋生出越来越多的黄石医院和刘翔峰式的屠夫医生。

　　最后用之前文章中的一句话结尾：我们不怕一个屠夫医生有多坏，也不怕二个黄石湘雅有多黑。

　　我们怕的是医者仁心的仁心没了，怕的是救死扶伤的医院最后只剩下了死伤。

　　生命安全才是最大的安全，人民幸福就是最大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