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盘问权，热点舆情与社会进步

lamei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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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写文章，更多的是抒发自己的感受和观点，看到一些看不惯的事情和观点，就忍不住要喷。喷完了，有人骂，就忍不住再写一篇喷。这篇就是忍不住写的。

　　反正这种文章写起来很快，写完了我自己心情舒畅，不喜欢的别看，看了生气就评论里接着骂。

　　之前关于这个话题的前两篇文章：

　　聊聊苏州女孩穿和服事件

　　苏州穿和服事件背后的法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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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事件，我最烦两种人：

　　第一个是非要拿“寻衅滋事”说话的人。他们根本喷错了地方。

　　这个事件不涉及寻衅滋事，和服女也没有因为寻衅滋事被刑事或治安处罚。（寻衅滋事就算治安处罚，也要拘留的）唯一和寻衅滋事有关，就是警察带人的时候提了一句，你这是寻衅滋事呀。

　　我前文说了，警察能把人带到派出所，是因为警察法赋予的盘问权。现场盘问和后续到派出所的盘问，只要警察有主观怀疑就可以，不需要客观事实证据。当然，后面的拘留，批捕，判刑每一步都需要更多的客观事实证据。要判刑，就必须完全依据客观事实证据。

　　如果咬着寻衅滋事说事儿，那么，如果警察换一个罪名，说我看你不顺眼长得像个贼，用这个怀疑带你去派出所盘问，难道就没问题正确了？有人说，Cosplay的女孩怎么可能长得像个贼？那警察再换一个更难听的罪名，然后用这个怀疑带去派出所，就没问题正确了？

　　当然不是这样。这件事，寻衅滋事是非常次要的问题，只是一个盘问的理由，用别的理由一样能带人走。核心问题是盘问权。是警察可以因为主观怀疑，而不需要客观事实证据，就可以实施现场盘问，或要求去派出所接受盘问。

　　寻衅滋事是某些法律界人士的敏感点。啥事都要冲寻衅滋事，但这件事的核心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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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烦的，就是那些无限共情，无限扩大范围上纲上线的人。说什么今天可以盘问和服女，明天就可以盘问西装男，后天又怎么怎么样。

　　这些人，全身都是敏感点。碰啥事都能共情。前天，全国人民都是小花梅，昨天，全国人民都是唐山女，今天，全国人民都是和服女了。

　　啥事都共情，都冷抖哭，烦不烦。

　　另外，告诉这些人，不用等明天。今天，不管你是穿西服汉服和服牛仔裤，只要警察看你不顺眼，觉得你长得像个贼，至少在部分公共场所，警察就有权查你身份证，盘问你，甚至把你带到派出所盘问。

　　这就是警察权力的一部分，就是社会的现实。你不爽，我也不爽。但不爽的事情太多了。现实如此，法律如此，就只能接受。而且，其他国家的法律也差不多，美国的警权更强，想找个警察没有盘问权的地方，可不容易。也许可以考虑去“不丹”？？？

　　看到这里，啥事都共情的，是不是更要冷抖哭了。是不是天天担心自己走在街上就要被警察带走？我有些奇怪，你到底长得多像贼呀，天天担心这些。你去警局自首都不一定有人接待。

　　有些善良的朋友不太相信，觉得警察怎么可能因为主观怀疑就有权带人去派出所。事实就是这样。

　　然而，警察有这个权力，和真的随便就带人，是两码事。警察也很忙，资源紧张，才没空随便从街上带人盘问呢。你自己不犯事儿，警察才懒得理你。这也是我认为，苏州这个事情，很可能是有人举报报警，警察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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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篇文章，讲火车站的案例，就是帮助大家理解一下什么是警察的盘问权，这个盘问权能起什么作用。

　　现在用百度去搜，警察，火眼金睛，犯罪等关键词，还能看到不少关于这个领域案例的报道。我摘录几段：

　　多年的一线巡逻执勤警务工作，让警察XXX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当晚8点不到，乘警们对列车卧铺车厢进行检查时，一名20来岁的年轻女孩不肯下卧铺，佯称自己要睡觉了，但是说话间眼神闪躲。

　　“第一感觉就是有问题，能够察觉出她的心虚紧张，又故作镇定。”女孩的穿着也让XXX起了疑。当时正值夏天，天气炎热，女孩却穿着一件长袖。XXX发现她的手臂上有很多红点。XXX开始搜查女孩的行装与铺位，但未发现可疑物品……XXX请来一名女服务员帮忙搜身，果然在女子内衣里发现了98克海洛因。

　　喜欢共情的人，看到这个案例，估计冷抖哭了吧。夏天穿个长袖找谁惹谁了。被要求露出手臂，然后又搜行李搜身搜内衣。夏天穿长袖也有罪了？

　　警察XXX在进站口见一男一女两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被值勤拦下，从其行李中查出1瓶发胶时，两人脸上闪现一丝难以觉察的惊慌神色，他要求他们去值勤室重新开箱检查。谁知两人顿时暴跳如雷，大声“抗议”，扬言要去投诉。结果，从他们的行李中查获假人民币XXXXX元。

　　警察XXX，路过候车室，发现一个女孩子很忧愁地坐着。女孩身边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女孩不时偷看这个躺着的男子，眼里充满恐惧。问询时那个男人是重庆人，女孩是江西人，他们说是亲属。XXX让同事把男人单独带走。他做了女孩许多工作，她才哭着道出了实情，是被拐卖的。

　　警察XXX，在实践中模索了一套识别各类违法犯罪分子的特征和规律的查堵技能：吸贩人员观手脸，脸伴黄紫手有眼；轻重走私看腰间，黄货负重举步艰；逃犯物少行路急，躲躲闪闪有疑嫌；有事在身假镇定，情绪过激必有缘；言刺手搜眼对眼，定有破绽无处掩。

　　这几个案例，都是警察完全从经验出发，产生怀疑，然后就盘问或者要求带走，最终找到犯罪分子。盘问前没有什么证据。我看了这个查堵技能顺口溜，都有点紧张。我脸也挺黄的，出差大部分时候也是物少行路急，而且一般都低头疾行，看到警察肯定也目光闪烁回避。感觉也有点像违法犯罪分子。？？

　　媒体报道，肯定都是抓到坏人的案例。但我相信，这种“看你不顺眼”就盘问的抓坏人模式。90%以上被盘问的对象，都是没事的好人。盘问10次，能抓住一个坏人，就比例很高了。如果盘问好人就算冤案，那么这个冤案的比例也太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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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的无证据盘问权，世界各国警察基本都有。

　　我在中国开车，除了查酒驾，从来没碰到过警察公路上拦我。

　　我第一次去美国，自己开车时。美国的朋友专门和我说，如果后视镜里看到有警车跟着，打灯，就马上要打转向灯，找地方靠边停车。继续开，警车真可能冲上来把你强行别停。撞上也都是你的责任。靠边停，一定要把手放在警察能看到的地方，动作要慢。

　　我一共也没去过几次美国，还真的碰到过一次警察拦车。

　　我应该也没超速，不知道什么原因，警车就跟着我，我靠边停车，手放在方向盘上。警察手搭在枪上走过来，看到一个亚裔面孔，就明显放松了很多。让我拿驾照护照出来，打开后备箱看了一下，看里面没东西。就让我走了，没开罚单也没说我超速。

　　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为啥让我停车。也许就是随机抽查？美国警察也一样，有怀疑无证据，一样可以堵人拦车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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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点舆情事件，应该推动社会进步。

　　这件事，冲寻衅滋事，能推动社会进步吗？第一这个罪不会取消。第二就算冲这个，警察行使盘问权换个怀疑的罪名就完了。反正都是无证据怀疑。

　　拿和服说事，也没什么意义。不管穿西装还是和服，警察都可以盘问你。如果统计每年被盘问的人，穿西装的肯定比穿和服的多很多倍。

　　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讨论盘问权。主张警察实际运用中应该更谨慎的运用盘问权，应该减尽可能少好人被盘问的情形。这一点我完全同意。

　　技术进步，其实已经减少了盘问发生的比率。现在火车票实名了，到处都有监控，人脸识别，不需要老警察站在过道，用经验和“火眼金睛”去识别犯罪分子了。老警察就算再有经验，估计最多也就是盘问10次，抓住一个坏蛋的比例。剩下9个就是没问题还被盘问的。

　　有些人讨厌监控，讨厌人脸识别。但如果没有监控，没有人脸识别，犯罪率可能更高，碰到盘问的情形就更多。

　　上一篇文章提到过，我曾经的那个同事，就因为长相老成朴实，几乎坐三四次火车，就会碰到一次被警察盘问，当时，他为此非常苦恼。现在，应该他就不会碰到这个问题了。

　　这也算是社会进步。我一直认为，人类司法的终极形态，就是一台无感情，无偏袒的超级计算机，完全根据客观事实做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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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是：

　　这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类似的事情，无辜好人被带到派出所盘问4-5个小时，也许每天都有成百件。

　　这件事的核心不是和服，也不是寻衅滋事，而是警察的有怀疑无证据的盘问权，和运用这个盘问权是否足够谨慎？对这个问题，目前信息不足。比如是否有人报警，如果有，报警的理由是什么？这些信息都还没有披露。

　　警察盘问权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穿不穿和服，都有可能被盘问。穿和服被盘问，我相信穿西装的被盘问的数量更大。要冷抖哭，现在就可以冷抖哭，不需要等到明天。

　　警察有盘问权，但警察应该审慎的运用盘问权。实际情况下用得也很少。中国14亿人，被警察带到派出所盘问过的人，比例相当少。比例我认为是低于美国的。因为盘问权存在就无限共情冷抖哭，想太多了。

　　最后我说一句，社会舆论热点事件，应该能推动社会进步。现在的问题是，所有的舆论热点，都会上纲上线，搞的情绪非常极端。最终变成情绪宣泄，反而无法推动社会进步。

　　在舆论热点事件中，媒体自媒体各个角度恰流量吸粉；各路神仙借题发挥，宣传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另有用心的人阴阳怪气，然后曲终人散，各回各家，准备追逐下一个热点。

　　过去，这种舆论热点还是能起到推动社会进步的作用。比如孙中界钓鱼执法案，孙志刚收容遣送案。都推动了社会进步。

　　舆论热点推动社会进步，需要就事论事，不能被情绪支配，不能无限借题发挥。现在的问题是，热点太多，隔几天爆一个。反而没啥作用了。

　　司法领域，有很多可以提高的领域，有很多需要改进的问题。很可惜，真正需要改进的那些领域，却无法爆发舆论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