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佛教中国化与九品中正制的关系

lameihua

　　因为有人想读点历史方面的内容，这篇文章我也就聊聊历史。

　　对中国而言，秦代的中国是一个大变化，郡县制，中央集权，取代西周的封帮建国，这个变化的硕果不是秦却是汉。秦太刚，特别是它的法律，没有回旋的余地，加之六国贵族天天想着复辟，所以秦很短命，但汉有400年。魏晋南北朝是个民族大融合的时期，这五个字表面挺好听的，其实背地里全是血泪。看看迁往南方的客家人，看看中国历朝历代南迁，就知道那境遇很悲惨。中国人从山西大槐树南迁，一路都是用根长绳把大家的手绑在背后，谁要大小便了，就解开谁手上的绳子（所以叫解手，代称大小便，它就是这么来的，就是中国人南迁的民族集体记忆）。还有，我们现在经常看到大家把手背在身后踱步，那也是南迁的民族集体记忆。

　　魏不是个统一的国家，西晋却是（当然，东晋时，虽说是一国，但实际上相当于一个地方政权），但这两朝都比较短命。魏从220到266年，46年；西晋从266到316，50年。东晋从316到420，104年，但并非统一政权。为什么这两个朝代都不强，除了北方少数民族之外，还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魏国的政权是攥的，虽说汉献帝禅让了三次，但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得不给婊子立牌坊；一个是九品中正制，九品中正制，导致大家族的长期利益被不断强化（如同现在的美国）。我曾经在网上看到有人对魏晋风骨表现出无比的膜拜，认为那个时代有多么多么好，但是说实话，我认为九品中正制盛行的时代，是中华民族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之一。底层民众何不食肉糜就是发生在那个时代。秦没统一全国时，底层民众都可以凭军功升上社会的最高层，但在魏晋时期，你在这个社会上的地位如何，并不取决于你，而取决于你的家族。刘家在汉代为皇族，因此汉代不用说什么，但从第31世（31世仕魏为羽林郎）起，后连续27代为官，最小的是县尉，最后一个没有做官，不是因为他做不了官，而是因为他要做隐士。因此，我一直认为九品中正制盛行的时期，至少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之一，而且我从我族谱中找到了证据。

　　九品中正制，必然导致强族强人的出现。皇权最后就成了摆设，你的政权是夺来的，我为什么不能夺了你的政权呢？所以，政权的合法性，在九品中正制之下，它就是个大问题。最后只有暴力出现，才能做最后的了断。

　　在中国历史上，北方少数民族的汉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佛教的中国化。佛教是苦难中国的一剂安慰剂，是广大底层老百姓的一个精神支撑。九品中正制与佛教汉化同时发生，它们自有其内在的逻辑联系。那么黑暗的时代，底层老百姓怎么找到希望？大家总得要活下去是吧。因此，佛教从汉代传入中国，但在中国广为流传，正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梁武帝夺了齐和帝的帝位后，注意，每个乱世都会把帝位禅让（假让实夺）反复上演的，他当皇帝后，四次出家。而且，南梁萧衍实际上是汉代丞相萧何第25世孙。一样是世家夺权。

　　南梁最后一样被陈取代，陈霸先废梁敬帝自立为帝。这都是攥位的后遗症。

　　世家夺权的最后，是北宋政权。九品中正制和世家力量，对中国的影响，长达740余年。尽管隋唐已经科举取士了，但察举制并没有绝迹。一察举制，家族势力就是关键。家族势力与逼位一结合，就影响了中国700余年。老赵家最后干的就是这个事儿。

　　内在逻辑就是，你能夺权，凭什么我就不能夺呢？

　　所以，什么是魏晋风骨，去他的魏晋风骨。不合作而已，因为稍有点知识的士族，根本就没有办法跟夺位者合作。投靠也好，或者表现出风骨也好，本质上都是一种无奈。

　　因为几乎没有选择。除了投靠，就是合作。还有第三条路吗？

　　佛教真正在中国大地落地生根，是在禅宗出现以后，特别是唐代，六祖慧能在湖北黄梅五祖寺当火头僧，最后悟道而获得大成。禅宗讲究不立文字，直指人心，六祖慧能出家前是个砍柴的底层百姓，大字不认一个。但他天分极高，到五祖寺后，很快就悟道了。然后不识字的慧能留下了《六祖坛经》，这是禅宗里少有的经书；禅宗讲究不立文字，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经书。但禅宗最大的作用就是，强调每个人的人心，回归到每个人的本真。因为禅宗，中国底层社会开始接受佛教，佛教在中国社会广为流传，从最高层，到底层，相当多的中国人都信佛。

　　因为它给了中国底层百姓希望，给中国底层百性打开了一扇被九品中正制封死的窗户。

　　慧能的作用是完成佛教的中国化。他是用智慧，用心性来完成的。很多年前，少年时，当我看到慧能后来在广东出道时，说到既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心动。那个时候，我就惊讶无比。

　　慧能的价值，是开启了全体中国人的另一层，叫做主观能动性。人们以慧能为基础，得出结论，这世界我们可能改造。

　　宋代大儒的朱程理学流传几百年后，历史来到了明代，就出了一强人，他叫王阳明，他的学说叫做心学。心学尽管有人说是唯心主义（与慧能一样），但它肯定受到过慧能的影响，心学现在对投资人影响最大的是知行合一，但我明白，心学的最坚实的基础，叫做人的主观能动性。

　　而这则同中国古代精神一脉相承，比如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羿射九日，除了顽强的意志，还有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因此，中国文化的内核，就在神话和禅宗里得以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