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印钞不等于通胀，关键是怎么印

lameihua

　　一、用动态辩证的眼光看美元霸权的70年

　　战后美元能成为全球流通储备货币有复杂的历史成因。当时欧洲财富和经济塌方，而美国经济不仅没有受到战争破坏，还因为成为“民主国家的兵工厂”而彻底走出了大萧条。二战结束时，美国不仅拥有全球最强的工业生产能力，还占有全球近60%的黄金储备 （也有的说法是65%）和巨额贸易顺差，同时是全球头号债权国。正是这样的历史背景使美元能承诺与黄金挂钩，进而成为全球流通储备货币。美元上位的初期，美国是全球最大债权国，而不是债务国。

　　1944年启动的布雷顿森林体系是依赖美元与黄金挂钩的承诺建立起来的。然而，无法自洽的逻辑和后来的历史实践，都证明了黄金背书国际储备货币只是自欺欺人。其中的逻辑，请大家参阅：马霞：货币之锚是精准控制资金流向。《天下货币》的相关章节也有透彻的分析。

　　因为黄金背书国际储备货币不可持续，布雷顿森林体系仅仅存活了27年，美国就背弃了美元与黄金挂钩的承诺。之后所谓的“石油美元”根本不是什么石油为美元背书，而是美国诱迫石油输出国买美债，以维持美元债务链不断。从所谓的“石油美元”开始，美元就从一个离岸债权货币走向了离岸债务货币。之后随着日本和亚洲“四小龙、四小虎”的经济腾飞和贸易顺差增加，亚洲各国源源不断地将资金和廉价商品流向美国，但是这一时期，美国的债务还是良性的。然而，2001年以来，中国开始深度融入全球产业链，美国加速走上了产业空心化和双逆差的不归路，中国也逐步成为对美元双重供养的主力军。

　　人民币对美元的双重喂养，我们也要历史地看。中国加入了经济全球化的竞争格局，人民币汇率的稳定就成为中国经济稳定、通胀稳定的压舱石，我们积累足够的外汇储备是绝对必要的。无论是2015年之前的人民币挂钩美元，还是拥有大量美债，都是那个时期正确的战略布局。在美元主导的全球货币体系下，我们拥有充足的美元是赢得这场全球化竞争并最终击垮美元霸权的必要条件之一。换句话说，这也是我们融入全球化必须交的买路钱。

　　时移世易，从2001年中国加入WTO到今天，短短20年，如果按购买力平价计算，或计算实体经济的产值，中国早已成为当之无愧的全球最大经济体，而且5年前就已经成为全球最大贸易国。从生产力发展和拥有全产业链的角度看，我们已经赢得了这场经济全球化竞赛！

　　美国不停地忽悠中国开放金融市场，目的就是等他们拥有了足够的人民币资产再找机会做空人民币，把中国推入美元的陷阱。同样的道理，今天的中国已经有了足够的美元子弹，从工业生产规模到国际贸易体量，我们已经具备了条件来重建国际货币体系，从而终结美元这个经济全球化的寄生虫。

　　关于该不该允许华尔街进入中国的金融市场，要站在两个角度来思考。

　　其一，从全球化治理的角度来看，中国是全球化的赢家，自然应该推动扩大自由贸易的朋友圈，因此，国家在谈判中有时不得不做些金融开放方面的让步也在情理之中。

　　其二，从权衡利弊和金融安全的角度看，完全没有必要让华尔街的金融资本流入我们的在岸市场。要知道外资和外资是不一样的，直接进来投资实体经济的外资 （FDI） 对我们发展经济是有利的，因为FDI的投资在实业，其资金的流动性很差，不会形成资金的大进大出，也不会威胁到我国的金融安全。如果开放资本项下自由流动，鉴于金融市场的剧烈波动和资金快进快出的特点，一旦任由华尔街涌入，金融风险就很难防控。

　　总之，之前积累外汇储备没有错，然而到了今天，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继续供养美元了。是时候考虑用美元去美元并重建全球货币体系的战略了。至于公众担心央行因收储结汇而增发货币会导致国内通胀，是大家没有搞清离岸货币和在岸货币是两个水渠，没有理解国际贸易是两次结算。想通了其中的逻辑，所有这些担心都会烟消云散。《天下货币》把现行国际金融体系是如何运作的解释得非常清楚，希望大家能认真地读书。

　　二、增发货币与通胀不是1+1=2的关系

　　伴随着经济成长，在央行和商业银行的共同作用下，通过货币放大效应来匹配经济总量的增长是必然的。黄金为货币背书必然造成币重货轻，理论上一定会导致通缩。良性的货币增发是必要的，管理货币的关键是增发的货币不能引发通胀。通胀的病根是增发的货币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因此，控制通胀的秘诀就在于精准控制货币的流向。其中的深层逻辑，请大家参阅：马霞：货币之锚是精准控制资金流向。《天下货币》的相关章节也有透彻的分析。

　　最能说明这一点的，是新中国前30年的经济发展之路。

　　刚成立的新中国一无黄金，二无外汇，三无技术储备，国家和个人都没有任何储蓄和家底，还背着“贫油国”的帽子，真的是一穷二白、百废待兴。工业化需要资本密集和技术密集，而我们啥也没有，如果按照今天银行的信贷原则，贷款要看资产负债率和不动产抵押，共和国的经济建设如何启动？

　　苏联援建的156个项目给中国的工业化带来了最初的起步资金和技术，但是随后苏联撤走资金和专家，不仅使我们面临着巨大的还债压力，还使我们的工业化进程险些夭折。我们是怎么渡过难关，继续推进工业化进程的呢？就是通过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的有效组织，使得工业各部门之间、工业和农业之间的供需循环畅通起来了。工业和农业之间、工业各部门之间需要的资金流转靠银行提供的信贷，而银行的信贷就是工农业发展的配套计划。也就是说，当充足的、畅通的、可以发挥效用的农田、森林、河湖、矿山、厂房、机器、原材料等实物资本，和组织起来的大量科研技术人员、工人等技术人力资本结合起来的时候，银行的信贷投放就是为了畅通这些流转配套的资金流，这个配套的信贷投放就是国家整体建设规划的一部分。老一辈革命家最懂现代货币的本质，信贷要配套国民经济计划，同时要有效地控制通胀，解药就是统购统销。

　　农产品统购统销，所有的企事业单位和政府工作人员都拿固定工资，加上票证供应，民生消费领域属于准配给制，从而有效地严控了通胀。现代主权货币的本质是国家的预付信用，其实就是政府赋权的货币流通职能，就是银行“印出来的”。这里的“印钞”必须打上引号，因为这些钱不是“凭空印出来的”，而是为了保证实物资本和人力资源畅通流转提供的配套的货币计量手段，同时要确保这些“印出来的钱”在工程项目中闭环运行，不能流到民生消费领域。一定程度上，我们是用极低成本的密集人力对冲了资本的不足，完成了初步的工业化。

　　比如当时的大型水利工程建设，政府的拨款主要是拨备粮食。工业设备和原材料的采购属于工程计划的拔款，而征集大量农民劳动力的投资就是拨备粮食。农民上工地挣的工分回生产队结算，但是工地要管饭，有了足够的粮食拨备，就可以启动大型工程建设了。做到这一切，都必须是闭环运行，就是说，拨出去的钱和粮必须专款专用。市场经济条件下，这是根本无法操作的。

　　因为货币流转的资金链与产业发展的产品链是配套的闭环运行，所以不仅没有造成通胀，还提供了有效的货币供给，这就是货币的精准投放。老一辈革命家这样做的时候，可能未必总结出这样的理论，但他们事实上实践了这样的理论，体现了老一辈革命家对现代货币本质透彻的理解。

　　我们的做法完全打破了西方所谓的“市场经济”的发展模式，也没有简单地受制于“资产负债率”的约束。如果当初新中国学西方搞什么市场经济，一定通胀，那就无法用农业剩余来支持工业建设，也就不可能实现工业化。

　　二战后的后发国家没有一个真正搞成工业化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没有办法做到工业和农业的分隔管理。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农业和工业，产业链是搅在一起的，后发国家的小农经济模式基础薄弱，无法产生大量农业剩余来积累工业化所需的资本，因此也无法实现资本密集的工业化。西方列强发展工业化的资本积累是从殖民地抢来的，后发农业国因为缺乏资本积累，如果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硬搞工业化，只能因超发货币而带来通胀，不仅搞不成工业化，连政权都不稳。所以，后发国家只能依赖外国资金和技术来支持工业建设，结果必然变成依附型经济。

　　中国的工业化主要是依赖农村的集体合作化产生的农业剩余来支援工业建设。同时，生产资料部门的投资生产，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工业部门内部的自我循环。当时很多企业是不赚钱的，他们也不以盈利为目的。工业投资建设是在执行国家推进工业化的战略任务，唯一的目的是提升国家的工业生产能力。不是他们不想出口创汇，而是当时中国的工业品在国际上没有竞争力，加上遭到两大集团的封锁，中国的工业品基本没有海外市场，而国内的工业品市场需求又严重不足，因此，当时的中国工业产能是根本吃不饱的。但是，由于统购统销的体制不会产生通胀，低工资、低消费和相对非常平等的分配机制，确保工业化进程得以推进下去，奠定了基本的工业生产能力。

　　当时银行的信贷供应是配套支持国家工农业生产的发展，而随时经济总量的增长，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也在扩表。

　　新中国能实现基本的工业化，显然超出了美苏两国的预判。新中国刚成立时，美国想逼新中国接受国民党政府签订的各种不平等条约，固然是因为傲慢和维护美国在华特权，同时也是因为他们认定中国离了美国援助就不可能恢复国民经济，更不可能实现工业化。赫鲁晓夫切断对中国的投资和技术支持，也是认定中国离开苏联的帮助不可能实现工业化。赫鲁晓夫最初是因为恼羞成怒中断了对中国的援助，想通过卡脖子逼中国就范，后来发现根本不灵，又主动提出恢复援助。

　　这都证明美苏两家都认定，离开他们的资金和技术支持，中国是不可能独立实现工业化的。可以说我们走出了一条独一无二的工业化之路，因为我们有伟大的共产党、伟大的毛泽东、还有几千年大一统的政治传统和天下为公的文化基因。中国的工业化是人类经济史上绝无仅有的奇迹！

　　三、有了区块链，我们可以“定点货币供应”

　　今天的货币管理，就是先打造一个个小区块链，然后将小区块链串成中区块链、大区块链，以确保货币的精准投放。

　　研究设计某个具体领域或行业的区块链管理，首先要看这个区块链能不能闭环，以及会不会引发通胀或影响国际收支。事关国计民生的关键产业或天然具有垄断性质的核心产业，原则上都应该打造成固定收益类模型，然后用区块链来闭环运行管理。数字化时代，管理经济就是管理数字，前提是做好精准的产业分类。

　　现在的问题是，很多大企业大搞跨业经营，拆东墙，补西墙，因此货币投放很难做到精准滴灌，调控货币投放总量就出现了两难的局面：一收就缺钱，一放就大水漫灌。这样的宏观调控对控制通胀意义不大。

　　实现货币的精准投放要从产业细化分类入手，逐步建立固定收益的盈利模型，实行区块链管理下的产业、信贷一体化。只要产业链内收益群体明确，总量控制，定点的信贷支持就不会引发通胀，就可以通过精准的信贷投放帮助年轻人就业、创业，逐步为年轻人减负，降低基本生活成本。

　　能印钞是本事，证明我们经济管理的好。因为我们有充足的外汇储备，只要局部信贷扩张不影响国际收支平衡，局部领域的定点货币支持就不会引发通胀，也不会冲击汇率的稳定。能通过债务货币化来出清的债务，就是可以化解的债务。地方债也不是癌症。这是后面的话题。

　　总结一下：现代货币体系下，央行是最终贷款人，这是全球经济学家公认的事实。我们需要研究的是，央行如何把防范金融体系风险日常化，同时成为信贷体系治未病的风险出口，而不是讨论货币供应总量控制在多少才是最佳状态。

　　发挥央行的货币职能，体现了国家的金融实力。现在还有很多人认为美元有霸权是因为美联储可以印钞，《天下货币》将美元这个自欺欺人的把戏分析到了极致。美元霸权是以牺牲美国的国家金融安全为代价的，世界元必须反美元之道而行，为全球货币体系另辟蹊径。

　　有了区块链技术的支持，前途是光明的，道路也不曲折。当全球经历完美元崩溃的剧痛之后，世界元将诞生。世界元将为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做出自己的贡献。

　　风铃

　　2021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