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博：疯狂的石头，“阳谋”和“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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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看两张图。

　　第一张图，是大连商品交易所铁矿石2101的走势。

　　可以看到，这个品种的铁矿石期货从今年4月初的511元，上涨到了1040元以上，实现了价格翻番。

　　所以有媒体把今年的铁矿石称为“疯狂的石头”。

　　铁矿石疯了，受影响最大的是钢铁行业。来自中钢协的数据显示，仅最近两个月铁矿石的涨价幅度，就让中国的钢铁企业每生产1吨钢少了100元的利润。因为钢铁涨价速度根本追不上铁矿石。

　　第二张图，是郑州商品交易所的动力煤ZC105的走势。

　　从今年5月的498元上涨到目前的接近700元，涨幅超过了40%，时间只用了半年多一点。

　　煤炭，我们也可以把它看成是“黑色的石头”。

　　所以，在2020年末的时候，市场出现了两种“疯狂的石头”——铁矿石和煤炭，都在涨涨涨。

　　这两种“粗笨的商品”又存在着密切的关系——炼钢的时候需要大量的铁矿石和煤炭。而钢材，又关系到房地产、大基建、汽车、家用电器；至于煤炭，除了炼钢还广泛用于发电、取暖等诸多方面。

　　这两种“疯狂的石头”跟经济发展密切相关。为什么它们都在2020年下半年出现了大涨？主要原因有三个：

　　第一，全球货币宽松，推动大宗商品价格上涨；

　　第二，中国经济迅速从疫情中恢复，大基建、城镇化、内需等都在扩张，需要更多的煤炭、铁矿石；

　　第三，大国博弈，主要是中国跟澳大利亚之间的博弈。

　　本文重点分析一下第三原因。

　　首先需要告诉大家的是，中国进口的铁矿石和煤炭，都有相当比例来自澳大利亚，其中铁矿石占比尤高。

　　中国是全球基建规模最大的国家，但自己的铁矿石不够用，而且自己的铁矿石成本高、质量差。

　　中国铁矿石对外依存度有多高？全球铁矿石生产国每年出口的铁矿石累计为15亿吨，其中11亿吨被中国买走了。

　　而中国每年购买的11亿吨铁矿石里，又有7亿吨买自澳大利亚。

　　上图是中国铁矿石的进口来源地分布情况。

　　再看煤炭。中国并不缺煤炭，地下的煤炭至少可以用300年。甚至还有人估算，考虑到新能源占比不断上升、煤炭储量不断发现的因素，中国地下储藏的煤炭永远都用不完。

　　中国的煤炭产量堪称吓人，2019年达到了37.5亿吨。如果中国不参加全球各国煤炭产量排名，而是让各省去参加，那么全球第一大煤炭产地是中国内蒙古，年产量达到10亿；全球第二大产地是中国山西省，年产量9.7亿吨；全球第三大产地是印度，为7.1亿吨；全球第四大产地是中国陕西省，年产量6.3亿吨……

　　但问题是：中国煤炭资源分布不均匀，北方、西北比较多，东南比较少。而经济中心在东部，尤其是东南地区。煤炭是粗笨商品，运输成本比较高。另外，中国自己的煤炭里，有相当比例开采成本高、热值偏低。

　　由于海运成本极低，中国东南沿海经济发达省份从澳大利亚、印尼等国家进口煤炭反而质量更好、价格更低。正常情况下，澳大利亚中国港口到岸的煤炭价格，比山西矿井口的价格还低。

　　所以，中国每年要进口接近3亿吨煤炭。这样，中国每年煤炭消费总量是40亿吨，占全球消耗量的一半。

　　中国煤炭进口主要来源国是：印尼、澳大利亚、菲律宾、蒙古、俄罗斯等。

　　从澳大利亚从角度看，煤炭主要卖给印度、日本和中国。

　　最近几年，中国跟澳大利亚关系不太好。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特朗普上台之后，美国对华政策发生了巨变，开始全面遏制中国；澳大利亚则紧跟美国，冲锋在前。

　　特朗普的“印太战略”有四大战略基点——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由这四个国家牵头组成对华包围圈，也就是所谓的“印太战略菱形”。

　　澳大利亚之所以热衷“抗中”，除了意识形态上的原因，就是担心中国在大洋洲和澳大利亚内部影响力过强。

　　澳大利亚虽然面积巨大（770万平方公里），但人口只有大约2500万人，可能还没有北京或者上海真实的常住人口多，估计跟广州相当、比深圳人口略多一点而已。

　　澳大利亚是距离中国最近的、规模比较大的英语国家，所以成为中国人移民的重点目标。中国移民多了，影响力就开始加大，引起了澳大利亚白人族群的紧张和抗拒。

　　此外，澳大利亚一直视大洋洲是自己的势力范围。中国影响力增大之后，澳大利亚开始感到压力。觉得中国不仅仅是一个外部对手，还成为内部隐患。

　　澳大利亚是美国构建的“五眼联盟”成员，跟美国是最亲密盟友关系。除了限制中国移民数量、限制移民的政治参与度，还响应特朗普的呼吁，禁用华为设备，并参与了美国的自由航行计划，派军舰到南海示威。

　　但澳大利亚当局忘记了重要的一点：自己的国家在经济上高度依赖中国，尤其是其出口产品的40%货值是输入中国，包括铁矿石、煤炭、液化天然气、牛奶、海鲜等。

　　而特朗普又输了大选，把澳大利亚撂在了“旱地”上。

　　对于澳大利亚这种“吃中国的饭，砸中国的锅”的国家，中国当然要制裁。所以，此前有媒体报道说，至少有53艘拉着澳大利亚煤炭的运输船，在海洋漂着，而暂时无法在中国进港。至于液化天然气的运输船，也有数十艘情况类似。

　　此外，中国还对进口自澳大利亚的大麦、牛肉、葡萄酒、棉花等农副产品实施了不同程度的贸易制裁。

　　有评论认为，澳大利亚到了为自己对华政策的傲慢和短视付出代价的时候。

　　中国和澳大利亚的贸易问题，成为这一轮铁矿石和煤炭涨价的诱因。

　　有人猜测，铁矿石涨价除了资本投机的因素，还有澳大利亚方面“操作”的因素。也就是说，鉴于中国比较依赖澳大利亚的铁矿石，所以澳大利亚或在通过铁矿石涨价反击中国。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铁矿石跟煤炭不同，它的产地比较集中，主要是澳大利亚和巴西，而且被澳大利亚的3家企业和巴西的1家企业所垄断。

　　巴西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巴西在资源方面对中国也比较重要，比如在大豆方面，它是美国的B角；在铁矿石方面，它是澳大利亚的B角。

　　换句话说，中国如果限制从美国进口大豆，就必然增加从巴西进口；中国如果限制从澳大利亚进口铁矿石，就必然增加从巴西进口。

　　这样，巴西就开始“端起来”了。比如最近中国优先供给巴西新冠肺炎的疫苗，但反而被巴西“泼脏水”说“标准不透明”。

　　另外，12月初巴西最大的铁矿石企业淡水河谷宣布，下调2020年产量预期。这就给铁矿石市场火上浇油，引发了价格上涨。

　　通过“中国—美国—巴西”（大豆），以及“中国—澳大利亚—巴西”（铁矿石）的三角关系，可以看出大国博弈的复杂性。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B角，只有永远的利益。

　　铁矿石价格如果持续在高位，中国也会感到痛。至少钢铁企业比较痛，随后会传递到房价、汽车价格和家电价格上。

　　当然，澳大利亚跟中国的博弈，一定是澳大利亚更痛。有人测算，如果中澳贸易中断，中国GDP会下降0.5个百分点，但澳大利亚会下降超过6个百分点。

　　说到底，澳大利亚更依赖中国，而不是中国更依赖澳大利亚。

　　鉴于贸易战很难有真正的赢家，展望未来：在澳大利亚做出“低头”姿态，以及对华政策一定调整之后，中澳关系会慢慢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铁矿石和煤炭的高位运行，估计还会持续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