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桥智库：长租公寓房东逼死租客，要不要承担法律责任？

lameihua

　　我昨天的文章只说了蛋壳、资本、微众银行和政府的责任，但是没有提房东的责任，这是因为我觉得大多数的房东，在蛋壳爆雷这起事件中也跟租客一样是受害者，像钟春涛他们的房东就已经有两个月没到收到租金了。但是呢，文章发出来以后，却有读者在留言中站在房东的立场上狂怼我，说什么政府为什么不能垫付房租，还说为什么要房东承担损失，而且认为房东收回房子赶走租客合理合法，还举出深圳某法院有过判决。

　　那我今天就来说说房东的责任。很显然，在逼死钟春涛这件事情上，房东是有责任的，而且是直接的责任，可以说，是房东粗暴的“最后通牒”，成为了压垮钟春涛年轻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房东显然要对钟春涛的死负责，而且是要负法律责任。目前我们还没有看到钟春涛的家属找房东讨说法的消息，但是最终房东肯定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轻则赔偿，重则坐牢。

　　而且这个房东也是很显然知道自己是有责任的，所以在后来接受媒体的采访中，他矢口否认自己在门上贴了那个逼迫租客限期一周搬离的“最后通牒”。说实话，对于媒体的采访可以矢口否认，但是若是公安机关来侦察了，恐怕就不是那么好否认的了。这通知总不可能是个鬼贴出来的吧？

　　首先，房东有资格要求政府帮租客垫付房租吗？我觉得这个房东读者也是厉害，主意打到政府头上了。像长租公寓这样的大规模的爆雷，想要政府来承担全部损失，替租客垫付房租显然不现实，你们赚钱赚得嗨起，出了事就要政府来擦屁股，也没有那个道理。政府的钱也是公众缴纳的税收，不是房东的保险基金，而且如果政府出来兜底，铁定出现一大票假冒的房东和租客来骗补，长租公司的扩张也会更加没有底线。

　　政府的责任顶多也就是对少数困难的租客进行救助，维护社会稳定，调解长租公司、房东、租客和微众银行四方的矛盾，做好善后工作。坦率地讲，中国政府对房东是最友好的，美国的房东每年都要交房地产税，还有其它各种成本差不多每年要占到房价的1.5%到3%，而且房东出租房屋赚的租金还要缴税。而在中国房东持有房子不需要成本，收到的租金也不需要纳税，就这房东还对政府不满？是不是巨婴心态？被惯坏了？

　　其次，蛋壳公寓爆雷，房东肯定会有损失。从本质上来讲，这事作就是蛋壳对房东违约了，挪用了房东应收的租金，那么爆雷的损失应该都是房东的。因为从租客一方来说，他们是交了房租的，跟蛋壳签订了协议的，他们如果只是要住满租赁日期的话，这个权利是应该得到法律保障的。

　　最后，房东赶走租客是否合法？当然是不合法的，房东只能跟租客协商让租客搬离，而没有直接的权力让租客搬离。在这个过程中的法律责任是非常明显的，房东将房屋的一定期限的使用权让渡给了蛋壳，而蛋壳又将这部分使用权让渡给了租客，所以在租客付了租金的这段时间里面，租客是有权利拒绝搬家的，而房东是没有权利收回房子的。

　　我们打个比方来说吧，A卖了一个东西给B，而B又把这个东西卖给C，不管这个东西是啥，A是没有权利问C要钱的，也是没有权利问C要东西的。因为C跟A是完全没有直接关系的。如果允许A向C要钱或要东西，那么就乱套了，等于是C要么失去了两倍的钱财，要么既丢了钱又失去了东西。

　　比方说，小明卖了一辆车给小熊，而小熊又把这辆车卖给了小马。如果小熊违约了，没有按照协议转给小明购车尾款，那么小明只能是去找小熊要钱，而不能去找小马要钱或要车。这就是法律规定的权责，因为小马他是付了全款的，所以他自然是这辆车的最终所有者。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依此，租客也同样是自己预付了租金的这段时间内的房屋使用权所有者，任何人都不得将他们赶走。

　　像这位女生这样依法维权的年轻人实在太少了！

　　当然，我不知道那位读者所说的深圳某法院判决房东可以收回房子，而租客需要搬离的案子是否属实，具体情况是个啥。按理来说，法院是不应该做这样的判决的。而且就算是法院做了这样的判决，那么这个判例就能适用于所有的房东吗？显然不是的，中国是大陆法系，不是海洋法系，判例没有那么重要，法律条文才是最重要的。

　　说了这么说，归根到底，长租公寓的房东是没有权利在租客已经支付了房租的条件下，将租客赶出家门的。这既不合法，也不合理，更违背人情和人道主义。房东可以团结起来，集体找蛋壳和微众银行维权，但是唯独不应该非法欺凌更弱势的租客。

　　钟春涛的房东在没有向法院起诉，在法院没有判决的情况下就强行粗暴地驱赶租客，显然是不合法的，也是应该为钟春涛之死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的。我希望会有好心的律师去帮助钟春涛的家属去打赢这个官司。

　　房东之所以敢如此强势地下最后通牒驱赶租客，只不过是因为在中国当下的租房市场里面，房东处于强势地位，租房中介方天然地帮衬着房东，尽管中介方拿的是租客的佣金，这很奇葩，无法用经济学和法律来解释，但是这个就是现实。现在应该是有许多爆雷的长租公寓的租客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被赶出了家门。

　　当代大城市的房东阶级事实上已经成为了新社会的“地主阶级”，有钱有权有势。家里有一两套房子的算是自耕农，家里有三五套房子的算是富农，而家里有五套房子以上的就算是地主了，几百套房子的就是大地主了。这个食利阶层事实上已经出现，成为所谓“躺赢”的人生赢家，前一阵子媒体爆光的90后房姐挂几百把钥匙收房租，而香港的“房王”则就更猛了，坐拥15645套房，每月收租3个多亿！

　　那么我们想，当下大城市收租的大房东跟旧社会的“地主阶级”有区别吗？早在2018年8月1日，一位名叫仙翩的网友在水木论坛发了一条题为《资本盯上租房，要吸干年轻人的血吧》的帖子，内容如下：

　　自家房子要出租，在天通苑，120平三居，心理预期是7500很不错了，来了自如和蛋壳两帮人，自如报价8500给11个月，蛋壳给加价到9000，自如报价提高到9500，蛋壳急了，说总比自如高300，最后几轮过后蛋壳给到10800每月，给11个月，日了鬼了，明显的赔本儿买卖啊，傻逼吗？想了一下，应该是资本进入租房市场，靠赔本儿高价抢占房源做运营，长期下来垄断了大量房源，最终提高房租，吸干年轻人的血。资本喝血搅乱市场，政府不作为干预一下吗？这样下来，资本恣意妄为，把人的道德心和凝聚力全部击垮吧，年轻人也不出来跟有关部门申诉反应一下，想来真是可怕。

　　这位网名仙翩的网友就因为发了这么一个帖子，结果就被蛋壳公寓的母公司，紫梧桐（北京）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告上了法庭，并且还将首发的水木论坛也一并告上了，可谓是嚣张至极，水木论坛那可是清华的校友BBS论坛。

　　我们看看他们在起诉书里提出的诉讼请求：

　　1、判令刘XX在水木社区首页显著位置刊登《道歉声明》，公开赔礼道歉，恢复原告名誉，道歉声明应保留至少三个月；

　　2、判令刘XX向北京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委员会致《澄清信》，对其发布的违法不实信息进行澄清，消除主管机关对原告的误解，恢复原告的名誉；

　　3、判令刘XX赔偿因其侵权行为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及合理费用共计100万元（应对刘XX造成的舆论危机损失155826元，刘XX侵权行为导致原告直接营业经济损失500000元，公证费13424元，律师费330750元）；

　　4、判令刘XX承担本案诉讼费用；5、判令北京水木壹行科技有限公司删除《资本盯上租房，要吸干年轻人的血吧》一文，并将刘XX的《道歉声明》与《澄清信》刊登在水木社区首页的显著位置，并保留至少三个月。

　　起诉书上的刘某某就是网友仙翩的真名，显然他们是通过人肉找到了刘某某的个人信息。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呢？这就是，所以法律在很多时候都成了坏人作恶的工具，而好人则往往在道德的范围协商解决问题，不知道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蛋壳公寓说刘某某凭空捏造事实，恶意诋毁，给蛋壳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这个损失有多重呢？蛋壳公寓说，自从刘某某发帖的8月到年底舆论风暴平息，蛋壳公寓直接损失的营业额是2642万，也不知道用啥公式算出来的，反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当然蛋壳还在起诉书城做出了高姿态考虑到刘某某的实际支付能力，他们只要求索赔100万经济损失，嗯，好大度啊。

　　那么，刘某某和水木论坛当然不会答应啊，刘某某说虽然帖子说的不是自家的房子，但是所述事实都是基于他同学的真实经历，并未有任何虚构事实，而且他同学可以现场作证并提供相关证据。

　　然后，北京互联网法院最终驳回了蛋壳公寓的全部诉讼请求，审理费2650元也由蛋壳公司承担。必须要说，清华的校友还是很团结的，蛋壳碰瓷清华水木论坛，只能说是踢到了铁板板。

　　就这，蛋壳公寓还不服气，又向北京市第四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这一回估计是为了配合上市的舆论造势，上诉案在2020年1月3日立案，蛋壳公寓半个月后（1月17日）在美国上市。法院3月31日发布判决结果：驳回上诉，维持原判，二审案件受理费5300元，由蛋壳公寓负担。这个判决还算是保留了社会主义国家的一个底线，如果在香港或外国，像刘某某这种还真可能要被判决道歉和赔偿。

　　而在近日传出的另一位开奶茶店的90后小美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位美女店主在上海开了好几年的奶茶店，起早贪黑赚钱，原本打算再开两年攒点钱就回老家跟男朋友结婚的。结果因为今年的疫情，奶茶店歇业了很长一段时间，而等到重新开业后，人气也远不如从前，仅能勉强维持生计。

　　可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房东在7月份提出要涨房租近一半。可怜的奶茶店主为了保住自己开了多年的店铺，只得白天开店，晚上去网络平台直播，赚点外快，维持生计。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在合法的大型平台做正规的直播，收入有限。但是有一个客人非常大方，经常给他送礼物打赏。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久后，这个观众发私信给她，问她是否愿意去其他平台进行大尺度的色情直播，收入比正规平台高好几倍。奶茶店主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然而，这时又快到了交房租的时候了。

　　但是她却交不起房租，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奶茶店倒闭，更不想自己的婚姻大事，幸福未来化为泡影。于是就想起了那条私信，把它当成了救命稻草。

　　于是在那个皮条客的诱导下，一步一步走上了色情主播的不归路。开始的时候她还放不开，赚的也不多，一天几百块，到后来被迫放开了尺度，收入一下子涨到了一天好几千。

　　而且这个女生也只播了几天，赚到了房租就离开了平台。结果却收到了警方的传唤。上海青浦区检察院认为，奶茶店主以对牟利为目的，进行色情主播，涉嫌传播淫秽视频，应予追究刑事责任，并对她提起了公诉。

　　案子还没有判决，但是我觉得十有八九会判有罪，而奶茶店主的店铺自然也保不住了，名声扫地，婚姻也恐怕成了泡影。这事真的很令人惋惜和叹息，真的是当代版的逼良为娼。现在的逼良为娼，多半都是房租惹的祸。而且这个房东还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不禁让我们想起马克思关于法律的经典论断，说得太对了！

　　现在真的是到了正视我们这个社会的问题的时候了，我们的精英阶层不能嘴上唱着《后浪》的高调，而在现实中却一步一步地将我们的年轻人逼上绝路。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从钟春涛和奶茶店主身上，我们看到了资本和高房租是如何将他们一步步逼入绝境的。我们的党说，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党的奋斗目标，希望我们的党能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