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在路上：「蛋壳公寓」逼得租客坠楼，「微众银行」为16万人拆除「炸弹」

lamei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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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的高婧，刚刚从北京交通大学的本科毕业。当时的他绝对想不到，经历过百姓网、百度、糯米网等公司后，他会走向创业。

　　2015年刚创办蛋壳公寓时，他怎么也想不到，长租公寓的商业模式，会迅速在2年之内，拿下优客工场、老虎基金、蚂蚁集团、春华资本、高榕资本等风险投资基金的投资，所向披靡。

　　（右2：38岁的高靖，在上市仪式上）

　　2020年，他带领蛋壳公寓，走向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账面身家达到20亿元人民币的风光时刻，想不到仅仅半年后，他就被刑事调查，身陷囹圄。

　　这又是一个屠龙少年，最后化身为残暴百倍的恶龙的故事。

　　2019年底，高靖和江苏省昆山市花桥经济开发区，达成了一项合作计划。蛋壳公寓将投资总部设在昆山花桥经济开发区，开发区出资6亿元，蛋壳公寓出资6.25亿元，成立一个投资基金。

　　蒙眼狂奔、高价收房的蛋壳公寓，现金流失血严重，为了弥补亏空，高靖决定将投资基金中原有出资6.25亿元，以借款的形式重回蛋壳公寓的账户，再顺手牵羊，将开发区6亿元国有资产中的5.5亿元，挪走了。

　　江苏省昆山市，怎么也不敢想象，一位创业新锐精英，居然敢冒法律之大不韪，私自挪用国有资产，玩起了「空手套白狼」的把戏。

　　于是，高靖进去了。

　　不过，身在狱中半年的他，绝对想不到，有人的结局比他还惨。

　　可是，人家何其无辜。

　　2020年12月3日凌晨三点零七分，广州天河广场天宝阁18楼，一位年轻的租客，纵身一跃，告别了人世间。

　　才20岁的钟春源，是广东省惠州人，刚刚从一所职业技术学院毕业。7月份毕业后，一直到9月份，他都没有找到一份工作来养家糊口。

　　衣食无着的他，要想在广州，租个房子住下来，是件奢侈的事情。

　　蛋壳公寓适时地出现了。

　　这个小区的户型，本来是三室一厅，只能住下3个租客；但是蛋壳公寓将其隔断成了4个房间，挤下4个年轻的租客。10平米的房间里，只有1张床、1架空调、1个衣柜。

　　当他说没钱时，蛋壳公寓告诉他，可以选择「租金贷」，别人给他预付好了1年的钱，他只需要每月支付1450元，一年总共只需要1万8千元。

　　没住到2个月，房东就在大门上贴上通知，蛋壳公寓爆雷了，没有支付房东的租金，限4个租客在1周之内搬离。

　　一直失业的他，和房东理论无果之后，想到还要继续偿还贷款、上征信的黑名单，一把火烧了房间，然后纵身跃下，一了百了。

　　社会对这一届年轻人的毒打，来得特别早。

　　只不过，更多的年轻人，没有他那么决绝和无畏，他们不相信世间无法律、无情理，不相信自己交了钱之后，还要被房东暴力驱赶。

　　租客和房东互相伤害，残忍相向，谁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死结一般的乱局，是如何埋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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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常识来说，以蛋壳公寓、自如为典型的长租公寓平台，本质上就是房产中介，一边收集房东的房源信息，一边收集租客信息，做个居间的信息中介，收取佣金即可。

　　在轻资产、低成本的传统中介模式下，即使做不到赚大钱，赚点小钱是完全没问题的，怎么可能会“爆仓”呢？

　　只要你有记忆的话，2015年杠杆股灾、P2P网贷爆雷、OFO共享单车、中国银行「原油宝」、理财产品违约（私募、信托、地方债），一定会让你想到，无论多么朴实无华的商业模式，只要最终爆雷了，一定是因为所谓的：互联网金融创新。

　　朴实无华的商业模式，遇到了资本运作的金融手段，对于利益的巨大欲望，就能在传统的商业模式上，开出妖艳却有毒的罂粟之花。

　　面对房东，他们以高于市场价的承揽价格，诱惑房东将房源以排他性的协议，托管给他们，制造片区垄断。比如说，某个房源，市场出租价为每月4500元，他们报出每月5千元的诱人价格。面对这种好事，房东们可以省去收租的麻烦、空置的时间成本、房源的维护成本，当然就乐见其成。

　　面对租客，他们以低于市场价的出租价格，甚至比市场行情下更少的押金模式，来吸引租客入住。比如说，每个月只需要4000元租金，并且只需支付给房东1个月的押金即可。

　　问题就在于，房东得到了高出市场平均水平的利益，租客也得到了更加便宜的入住体验，那公寓运营方，甘心做赔本的买卖吗？

　　蛋壳公寓才不会这么笨呢。

　　他们诱导租客，一次性缴纳1年的租金。如果租客钱不足，正好找来银行，让租客签订下「租金贷」协议，银行一次性将1年租金付给蛋壳公寓，租客则在未来1年逐月偿还贷款。

　　蛋壳公寓、房东、租客、微众银行，四方端坐于一张牌桌上。

　　只要租客签订了「租金贷」，「蛋壳公寓」就拿到了一年的钱，「微众银行」手中握有了租客的个人信息和贷款协议，房东开始逐月接收蛋壳公寓的租金。

　　只有租客，付出了所有的利益和筹码，手中却没有任何的防卫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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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关心的是，「微众银行」在长租公寓的商业模式中，承担了何种角色呢？

　　「微众银行」的诞生，是含着金钥匙的，毕竟是互联网巨头腾讯孵化出来，并且有着微信海量流量的支持。

　　然而，作为互联网银行，「微众银行」没有传统银行线下布局网点、低息揽储的存款优势，另一头，商业银行、股份制银行和实体企业同呼吸、共命运多年，绝大部分对公业务优质客户掌握在手中，这都让类似于「微众银行」、网商银行的互联网银行们，望尘莫及。

　　要发展，只能从夹缝中突破。

　　蛋壳、自如，虽然活跃在租房市场，但是思路却完整复制了一级新房市场的开发商的思路。既然买房时候，开发商可以通过银行一次性收到房款，为何长租公寓平台，不能一次性通过银行，收走全部的预付租金呢？

　　2015年长租公寓如同旋风袭来、遍地开花，于是开发出了「租金贷」这一新物种。

　　1年期的「租金贷」，年化利率高达了10%。

　　「微众银行」就被拖下了水。

　　无论是从利率10%来说是合法合规的，还是从一二线城市租赁房子的优质目标人群来说，「微众银行」推出「租金贷」业务，确实是一项优质业务。

　　毕竟，他们没有人力去做线下筛选、评估借贷人群的工作，却有「蛋壳公寓」冲锋在前，代为地面推广，筛选优质租赁人群，互相合作，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微众银行」怎么也没想到，租客们确实是优质客户人群，埋下大雷的却是「蛋壳公寓」。

　　如果是租客、房东们直接面对面签约，租客申请的「租金贷」资金，直接交付给房东，那么这一业务的风险违约率很低，是利好三方的商业模式。

　　但是，在滔天的金融洪水面前，人性贪婪的口子一旦打开就如江河决堤不可收拾。

　　坏就坏在，「蛋壳公寓」将放贷的钱拿走之后，为了抢占更大规模的房源、为高管人员输送利益，并没有完整地、按时地将「微众银行」放贷出来的资金，专户保管，反而随意挪用，填补亏空。

　　从「蛋壳公寓」的租金贷比例来看，2017、2018和2019年，选择租金贷的租户比例分别达到91.3%、75.8%和65.9%，贷款余额也已达到数十亿元。

　　根据「微众银行」披露的数据，蛋壳爆雷之后，总共有16万年轻的租户，背负着「租金贷」，未能偿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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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能够想象，蛋壳公寓爆雷之后，心急如焚的不仅有租客、房东，更有「微众银行」。

　　客观地说，从法律角度而言，既然「租金贷」是租客、蛋壳公寓 双方签订的，银行已经履约将1年以上的贷款总额，放给了蛋壳公寓，那么银行的合同义务已经履行完毕，至于蛋壳、房东、租客之间的三方协议，和「微众银行」本无关系的，可以依法继续要求租客按月偿还「租金贷」，否则上交给央行的征信名单。

　　所以，在危机爆发之后，微众银行率先表态，3年时间内，不计息、不催收、不将违约者上报给央行的征信名单。

　　这已经仁至义尽了。

　　然而，我们可以想象得到，蛋壳公寓爆雷之后，蔓延各大城市，时间长达半年的群体性事件在不断发酵，肯定会冲击社会的稳定状态，并且引发全社会对于金融创新的高度警惕。

　　马云代表的「蚂蚁集团」，裹挟金融系统，将资本金放大到100倍的杠杆，再通过情怀包装的借贷消费广告冲击穷人和年轻人的大脑，形成了事实上的消费次级贷款金融危机。央行、证监会、银保监会、外汇管理局，重拳出击，让蚂蚁集团悬崖勒马，才终止了一场大败局。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哪怕「微众银行」没有法律意义上的错误，但是依然深处长租公寓爆雷的四方困局之中，一定会背上舆论的谴责。

　　如果将16万年轻租客的违约记录，提交给了央行的征信名单，更是会影响到一代人的下半辈子。

　　明哥想象得到，「微众银行」的高管人员们在彻夜通宵开会，他们想到了腾讯公司的企业文化：

　　科技向善。

　　这是腾讯创始人：马化腾，为腾讯集团，定下的企业文化和社会责任。

　　于是，我们看到了「微众银行」贡献出来的最后解决方案：

　　1、选择退租的租客，可以将预付租金债权转让给微众银行，由银行向蛋壳公寓追偿。

　　2、债权转让完成后，在微众银行办理过贷款的租客，与微众银行的贷款一笔勾销。

　　这个事情最迟不晚于12月31日开始办理。在此之前，「微众银行」对租客不催收、不扣款、不计息、不上征信。

　　简而言之，「微众银行」为了尽快终止蛋壳公寓爆雷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保护16万的租客群体，选择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认栽，全额兜底。

　　租客们只要在2020年最后一天，办理债权的转让，就不用偿还贷款，并且一笔勾销。

　　我们粗略计算下，「微众银行」为租客们兜底的金额，在5-16亿元之间。

　　这是何等负责的企业担当，何等大义的企业文化！

　　本来，「微众银行」和租客一样，是四方困局中的受害者，被蒙蔽，被套路，损失惨重。

　　但是，为了社会整体的稳定，为了维护科技金融的最后一丝温情，为了维护腾讯的企业价值观，他们选择牺牲了短期的利益，坚定地站了出来，拆除了捆绑在16万租客身上的「炸弹」。

　　「微众银行」的表态，没有让长租公寓平台的罂粟之花，继续侵蚀、伤及无辜的租客们。他们得以体面退场。

　　此时此刻，我们相信了，哪怕在最弱势、最边缘的社会群体面前，科技是有底线的，资本并不都是作恶的。

　　关键要看，科技、资本，掌握在谁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