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博：广州能否突破“期交所魔咒”？上海、大连、郑州瞪大了眼睛……

lameihua

　　前几天，广东省地方金融监管局局长何晓军透露了一个重磅消息：

　　与碳排放相关的广州期货交易所，可能在年底之前获得批准。以人民币计价的澳门证券交易所，方案已经上报，等待中央批准。

　　此前我专文分析过澳门证券交易所，今天想分析一下广州期交所。

　　毫无疑问，广州能在全国3个城市设立了4个期货交易所的背景下，拿下一个期货交易所，是非常不容易的。这对于广州乃至大湾区经济发展，将产生积极作用。

　　尤为重要的是：这可以提振广州的发展信心，提升广州在金融行业的地位。

　　广州之所以在最近几年发展有点慢，被深圳超过、被杭州逼宫，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产业有点老化，转型升级尚未完成，尤其是在金融、高科技两大核心产业上存在明显短板。

　　广州期货交易所，就是广州在金融上补短板的重要进展。

　　那么问题来了：拿下期交所牌照之后的广州，是否由此就获得了对杭州、成都、重庆、天津这类“非交易所城市”的护城河呢？

　　我的看法是：未必。

　　而中国过去20年的城市发展史也告诉我们：交易所未必是一个城市发展成败的关键，尤其是期货交易所，对提升城市经济作用远没有想象的大。

　　我把这种现象称为——期货交易所魔咒。

　　我们先看一下中国各类金融交易平台的分布：

　　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上海
　　中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上海
　　上海证券交易所——上海
　　上海期货交易所——上海
　　中国金融期货交易所——上海
　　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上海
　　上海黄金交易所——上海
　　上海钻石交易所——上海
　　上海保险交易所——上海
　　上海票据交易所——上海
　　深圳证券交易所——深圳
　　郑州商品交易所——郑州
　　大连商品交易所——大连
　　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新三板）——北京
　　广州期货交易所——广州

　　很明显，中国的金融、期货交易平台大部分设立在上海，深圳、郑州、大连、北京、广州，手里最多只有一张牌，而其他内地城市只能当观众。至于四板市场，也就是各地股权交易中心（股权交易所），全国有几十家，意义不大，可以忽略不计。

　　在上述各种交易平台里，期货交易所对当地经济的拉动作用，明显不如证券交易所。

　　何以为证？我们不妨看一下中国主要城市从1999年末到2019年中，这将近20年里资金总量的变化。

　　所谓“资金总量”，是指“金融机构本外币存款余额”。资金总量是经济运行、城市竞争的结果，也是未来经济发展、城市竞争的重要资源。而且这个指标由央行统计公布，没有纳入地方政绩考核指标体系，所以它远比GDP真实可靠。

　　我们甚至可以把GDP称为“主观指标”、把资金总量称为“客观指标”。打个比方，GDP和资金总量都是学生的成绩，但GDP是学生自己给自己打分，资金总量是第三方的打分。

　　先上数据，下面表格里的单位为亿元，来自各地统计公报。由于很多城市1999年统计公报已经无法查到，所以这里只公布了20个主要城市的数据。

城市	增长幅度	2019年中	1999年末
合肥	+3608%	16686	450
深圳	+3046%	80498	2559
成都	+2771%	39622	1380
长沙	+2671%	20063	724
重庆	+2420%	39839	1581
苏州	+2352%	31725	1294
杭州	+2335%	43571	1789
厦门	+2261%	11736	497
郑州	+2214%	22999	994
南京	+2038%	36650	1714
北京	+1917%	166710	8267
宁波	+1909%	20252	1008
青岛	+1821%	17594	916
上海	+1732%	130036	7097
济南	+1706%	19163	1061
东莞	+1405%	15664	1041
长春	+1284%	12252	885
沈阳	+1147%	18465	1481
大连	+1102%	14710	1224
广州	+1021%	57333	5116

　　1、我们先看第二栏，这里是20个城市在20年里资金增长比例的排名。合肥、深圳、成都增长最为迅猛，沈阳、大连和广州增长最差。

　　2、广州20年资金总量增速倒数第一，这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为什么会这样？原因是两个：

　　一是广州1999年的时候基数巨大。由于广东改革开放先行一步，而改革开放前20年的时候，深圳珠海汕头等特区城市基础设施比较落后，所以很多外企进入中国之后，只在特区设立生产基地，区域总部、管理中心设在广州，这让广州获得了巨大历史机遇。

　　1999年的时候，广州汇聚资金5116亿元，深圳只有2559亿，广州相当于深圳的2倍，几乎相当于“深圳+杭州+成都”。而北京当时汇聚的资金是8267亿元，上海是7097亿元，广州接近京沪，而远远超过其他城市，这就是“北上广”替代“京津沪”的理由。

　　二是在最近20年，中国实现了全面开放，长三角、京津冀、成渝等片区迅速分流了广东原来独享的发展机遇。所以，整个珠三角地区除了深圳之外，在最近20年资金增长全面跑输全国水平（注意表格里东莞的数据），而广州经济转型也比较慢，在金融、高科技上出现明显短板。

　　3、大连商品交易所成立于1993年，近年来交易品种不断增加，是国内重要的期货之都，成交在全球也位居前列（见下图）。但我们可以看到，期货交易所没有能拯救大连，大连在过去20年资金增速倒数第二，汇聚资金被济南、青岛、合肥、东莞、佛山、福州等超过。

　　最明显的是合肥对大连的逆袭。1999年，大连汇聚资金是1224亿元，合肥只有450亿元，远远低于大连。但今年年中，大连资金只有1.47万亿，而合肥猛增到了1.67万亿。

　　未来3年，大连汇聚的资金总量有望被昆明、石家庄、南通超过！超越大连的城市里，基本上都是没有期货交易所、证券交易所的城市。

　　另外，沈阳、长春和大连都属于东北地区，面临的挑战类似。沈阳长春没有期货交易所，但资金增速超过大连。由此可见，拥有省委、省政府的优势远比期货交易所大得多。

　　4、再看郑州，这也是一个拥有期货交易所的城市，郑州商品交易所成立于1990年，比大连还早。

　　郑州的资金总量增速，在20个城市里还属于靠前的。但在增速上仍然被合肥、成都、重庆、长沙、苏州、杭州、厦门超过。其中最可比的是合肥和长沙，这都是中部的省会城市。

　　由此可见，郑州商品交易所并没有给郑州带来发展上的独特机遇。相反，郑州如今的发展势头，恐怕主要是依托9000万人口大省、省内没有竞争对手，以及郑州是省会城市，在全国高铁网络中地位独特造成的。

　　5、再看上海。上海几乎垄断了中国的金融期货要素市场（交易平台），照理说应该发展势头非常好，但事实上，上海资金总量增速在20个城市里只排在14位。

　　1999年末的时候，上海汇聚的资金总量是北京的85.8%；但到了2019年中期，上海只相当于北京的78.0%。也就是说，即便上海垄断了中国的金融交易，但资金仍然首先跟着权力走。

　　而上海产业结构偏旧，再加上以前资金总量的基数大，也都是重要原因。

　　6、我们再来看一下资金增长的前两名——合肥和深圳。

　　深圳在1999年的时候，汇聚资金就达到了2559亿元，相当于“成都+苏州”，位居全国第四。1999年至今，粤港澳地区资金增速全面跑输全国（因为此前基数大、独享开放红利），这个片区里只有深圳跑赢了全国。

　　有人说，这是因为深圳有证券交易所。这固然是一个原因，但看看上海就知道，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原因，还是因为深圳率先完成了产业升级，催生了一批有竞争力的企业，比如华为、腾讯、平安、招行、万科等，此外深圳还有一大批行业的“隐形冠军”。

　　所以，实体经济好，尤其民营高新技术产业活跃，才是一个城市真正拥有活力、能吸引人才和资金的关键。

　　合肥成为资金增速冠军，一个是前期基数非常小，另外也跟科技有关。中国目前正式设立了三个“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分别是北京、上海和合肥，深圳则正在成为第四个（可能是大湾区共享一个名额）。合肥能在这一点上比肩京沪，是因为它是中国科学院系统的重镇，这对提升合肥竞争力起到了重要作用。

　　1969年中苏边境冲突后，中科院是准备把中国科技大学和一批实验室迁往河南的，但河南迟迟不表态，被安徽抢了先机。

　　如果当年郑州抓住这个科技机遇，再加上有期货交易所，可能产生神奇的化学反应。

　　上图：网友整理的，43个主要城市今年上半年资金总量排行。个别数据跟央行公布的有细小误差，整体可信。

　　结论：

　　通过对过去20年资金流向分析，我们可以发现：期货交易所对一个城市吸引资金作用不大，远不如证券交易所。

　　金融要素市场固然能汇聚一些资金，但实体经济的活跃，尤其是高科技企业、民营经济的活跃，更能吸引资金。杭州的GDP并不高，但汇聚资金仅次于北上广深，就是证据。

　　也就是说：在中国，资金首先跟着行政权力和先进产业走，其次才跟着金融交易平台走。在金融交易平台里，期货交易所影响力最小。

　　拿下期货交易所，对于广州是喜事，值得祝贺。但广州需要明白：有大连和郑州的案例在前，期货交易所的真实作用有限，而广州期货交易所的品种又会比较单一。所以，广州未来发展的关键，仍然在实体经济的转型，在于高新技术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