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女女：西方不亮东方亮，还是东方不亮西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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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这是比喻这里行不通，总能找到回旋的余地。这话是在1936年说的。

　　当时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把“东方”和“西方”赋予政治含义，但是到了后来，整个世界真的分裂成东西方两大阵营时，再说这句话时，人们就不可能一点不往那方面想。

　　那么，在西方那儿行不通了，能不能在东方这儿试试呢？因此，原话也就有了变通的说法。

　　今年2月，当美国不断渲染华为“威胁”，以及要求其盟国抵制华为时，任正非在接受BBC记者采访时说了这样一句话：“西方不亮还有东方亮啊。北方不亮还有南方亮。美国不能代表世界。美国只代表世界的一部分。”

　　说这话时，任正非并非打算要在俄罗斯的西伯利亚或朝鲜推销华为产品，而是说给英国听的，他说，如果英国信任华为而美国不，那么“我们将更大规模地把投资从美国转移到英国”。

　　可见，任正非口中的东方就是英国，推而广之说，只要是欢迎华为的地方都是“东方”，因为美国这个西方已经开始围堵华为，对华为产品说“不”了。

　　就像幸福生活到底是个什么节奏，大多数人根本不清楚一样，总之，这里不亮那里亮就成了人们的一种回旋方法，换成俗话就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当然，华为不是家雀，而是一只雄健的鹰。

　　新华网9日刊载了一篇介绍苏州外贸企业改变思路应对美国加征关税的文章，用到这句话时干脆来了一个混搭，标题是《西方不亮东方亮：转型升级 这里的企业迎难而上》，可是紧接着文中又两次提到“东方不亮西方亮”。

　　那么，到底是“西方不亮东方亮”，还是“东方不亮西方亮”？结合文章的这两个提法，再加上任正非对英国记者的谈话，可见，哪种说法都无所谓了，总之，这应该被视为一种自信心的表现，也就是说，总会找到解决应对的办法。

　　东西方关系中的东方，最早可以追溯到苏联，但是真正国际关系意义上的东方和西方则是在二战结束以后形成的，其标志性事件是1949年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成立，以及6年后华沙条约组织的成立。世界由此进入两大阵营的全面对抗。

　　建国伊始，中国实行了“一边倒”的方针，即全面倒向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阵营，与“另起炉灶”和“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一起，构成了当时中国的三大外交政策。

　　中国能单练吗？绝无可能。早在1949年6月，毛泽东就指出，中国人不是倒向帝国主义，就是倒向社会主义，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中国只有一边倒才能打倒旧世界，防范西方帝国主义的侵犯。

　　与当时落后的中国相比，苏联这样的社会主义大国绝对是富裕的，无论从国家的工农业体系来说，还是从国民的生活水平和文化素质来说，都完全可以作为中国学习的榜样。

　　“一边倒”政策的直接结果就是中苏关系的迅速紧密，中国从苏联获得大量的经济和技术援助，成为建国之初推动中国发展的重要外部力量，特别是对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制订和实施起到了关键作用。1953年，李富春代表中国与苏联方面签订的两国援助协定中，规定苏联援助中国新建和改建91个工业项目，加上1950年已确定援建的50个项目，共计141个项目。

　　这些项目包括钢铁、有色冶金、煤矿、石油炼油企业，重型机器、汽车、拖拉机制造厂、动力机器及电力机器制造厂、化工厂、火力发电站等，还有一些国防工业企业。

　　到1954年10月，苏联政府又增加了15个对华援助项目，由此形成“一五计划”时期苏联援助建设的156项重点工程。这些项目的建设，构成了上世纪50年代中国工业建设的核心和主干。

　　据后来测算，这些项目建成后，中国工业的门类和生产能力得到大大增加和增长，初步改变了旧中国遗留下来的工业落后面貌和工业布局极不合理的状况。应该说，苏联对中国“一五计划”的顺利完成做出了贡献。

　　也正因如此，毛泽东才会给予中苏关系以很高的评价，称之为“持久的、牢不可破的、战无不胜的”。刘少奇更是发挥了他理论水平高的特长，夸赞中苏关系纯洁的同时贬低了西方国家关系的龌龊，说，中苏同盟“与资本主义国家相互之间固有的情形不同，在我们之间没有尔虞我诈，也不存在一国对另一国的压迫和掠夺”。

　　可是，国家之间没有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该破的时候不破都不行。进入60年代，中苏关系急剧恶化，接着苏联专家撤走了，经济和技术援助也停止了。在电视剧《金婚》中，工人大庄有一句台词很形象地道出了当时中苏关系变成狗不理的状况：“告诉你，你表姐现在已经不读苏联小说了。”

　　对当时的中国来说，和苏联闹掰了，就等于和整个东方集团闹掰了。所以，原来还可以说“东方不亮西方亮”，等中苏直接恶语相向的时候，东方和西方都不亮了。但是，中国人不怕，喊出了”打倒美帝！打倒苏修！打倒各国反动派！”的响亮口号。

　　作为个人，如果在单位对老赵、老钱、老孙、老李这样一通喊，心里会是个什么感觉？一定是虚的，把人都得罪了，心里真的能那么信心百倍？可是国家是个怪物，当几百万、几千万甚至几亿人这么一起喊的时候，胆子还是能壮起来，觉得没什么了不起，骂一个是骂，骂一堆也是骂，颇有点虱子多了不咬人的感觉。其实，作为当家人，心里还是会有些虚的。

　　因为中苏交恶和美苏对抗，使得中国和美国这两个曾经在朝鲜交战过的对手终于找到了契合点。金灿荣说，基辛格秘密来华和随后的尼克松正式访华，是美国“屈尊了”，作为世界头号强国，他们要跑到北京来。其实并不然，中国的特点是能扛，或者说死扛，大不了遭罪呗，反正面子得保住。美国不同，一个总统随时都会被记者呛声的国家，它需要什么面子？搞点实际的才是真格的。

　　即便如此，中美也直到1979年才正式建交的，而那时中国已经开始改革开放了。

　　改革开放后，中国和近邻日本的关系发展迅速，日本企业大批到中国办厂，同时日本对华经济援助也加强了。如今五六十岁的人，在改革开放后见识到的第一批先进东西大多是日本货，如今能够想起的日本电影和电视剧、动画片，也大都是在那个时期引进到中国的。再接下来，美国和欧洲等发达国家和中国的经贸往来也频繁了，此时，“东方不亮西方亮”又惠顾咱中国了，中国和日本、美国这些资本主义国家打得火热，却把苏联这个社会主义老大哥视为最大威胁。

　　中国跟西方的关系玩转了，苏联也看在眼里。1982年3月，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在乌兹别克发表“塔什干讲话”，表示愿意改善对华关系，这被认为是苏联政府对外政策变动的讯号。但是，真正中苏关系恢复的标志，是1989年5月戈尔巴乔夫对中国的访问，那次访问在中国人引起巨大轰动，因为长期以来，苏联一直被我们描绘成一个很邪恶的国家，提到苏联或莫斯科，人们想到首先是鬼影憧憧的间谍和各种阴谋，其他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事。

　　说相声不能“掐去两头，不讲当间”，国家在国际上游走也是这个道理，不管是“东方不亮西方亮”还是“西方不亮东方亮”，总之得有点儿亮，不能哪里都没亮，若果真如此，那日子一定会很难过。

　　建国初期中苏友好那时候，中国人受苏联影响绝不仅仅在工业和经济领域，连生活中也受到很大影响，“列宁装”和“布拉吉”成为当时中国很流行的女装，除了这些，甚至还有仿苏联坦克兵装的“坦克服”、“乌克兰衬衫”等等，看上去不仅很时尚，而且还透着那么革命、有觉悟。

　　等到了改革开放以后，香港衬衫、日本矢村警长的鬓角和美国青年的喇叭裤，也成了中国时髦青年的衣着选择。虽然在很多地方受到保守人士的打压，但是依然受到欢迎，超大口径裤腿的喇叭裤还担当了义工的角色，替不少环卫工人清扫了城市街道。

　　那么，什么时候穿得最土、用得最土，但是看上去最自力更生呢？绝大多数人都忽略了这一点，那就是在我们既大骂苏联又大骂美帝的时候，也就是“东方”和“西方”同时不亮的时候，不信可以看看当时的画报，中国人看上去最土的时候，就是这段时期，上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我们几乎是穷得叮当响了，只剩下革命口号每天挂在嘴边，和一腔的无产阶级觉悟。这段时间不光吃得差穿得土，国民经济也是举步维艰，我们突然发现，想再搞出点成就来已经很难了。

　　到了70年代末，改革开放的号角吹响了，其实，憋了那么久，撑了那么久，困难了那么久，这号角也不得不吹了。就连彼时担任中国科学院院长的郭沫若都坐不住了，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前，1978年3月31日，他在全国科学大会闭幕式讲话中忍不住欢呼：科学的春天来了！

　　如今，苏联早已成为历史，传统意义上的“东方”已经不存在了，当初的苏联小兄弟们也都先后奔向他们原来的敌人——欧盟和北约的怀抱。所以，在现在的国际环境中，“东方”还能指谁呢？当“西方”不亮的时候，也就没了“东方”，事实上，更为准确的说法是，当“西方”不亮的时候，我们自己能不能亮，能亮到什么程度？这似乎是中国人眼下所应当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