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堂：也说达摩院

大参考

　　前些天以来，大家都在用达摩院刷屏，各种媒体里，普遍是一片赞誉之声和兴奋之情。

　　首先要肯定的是阿Li的远大志向和格局，Jack Ma确实看到了阿Li的问题所在，也看到了未来科技的制高点方向。

　　“profit + fun” 的复合发展模式、“ 即使阿Li不存在达摩院也要存在下去 ” 等话语十分激动人心，既非常符合Jack Ma一向的风格，同时也很符合国家 “ 产、学、研、用 ” 的大方向。

　　不过笔者还是想在这里稍微泼点冷水，因为原因很简单——在科技发展历史上，还几乎没有 “ profit + fun ” 成功的先例。

　　让我们回顾一下自信息科学诞生以来的科技发展史，那些起到重大推动或转折作用的科技成果，从来都不是按照 “ profit + fun ” 的模式产生的，比如说计算机编程的C语言、比如说现代互联网的核心协议TCP/IP，再比如说现在最热的深度学习，均是如此。

　　在历史上，很多时候恰恰相反，一些推进信息科学以至人类整体科技进步里程碑式重大成果的产生，要么是纯fun，要么是纯profit；而且，甚至是纯fun驱动所产生的居多。

　　也许两者在先天上彼此就不对付，基于profit的模式，由于更加注重商业利益，罕有原始创新型的突破性成果，往往只能是对此前主要基于fun——兴趣驱动成果的改造与应用。

　　也就是说，大部分都是先fun，后续再跟上profit，有一个明显的先后次序。两者互相结合，同时推进可以吗？——笔者觉得这类似于 “ 鱼和熊掌，二者是否能得兼 ” 的问题。

　　其实典型的示例，就是此次阿里达摩院请来的AI大牛、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美国三院院士Jordan，他也是坐了近20年的冷板凳，主要凭着fun在研究，几乎没有什么profit。

　　“人工智能与机器学习，其实还远远不是一门基础扎实的工程学科，它并不能为现在用数据分析问题提供强大且可拓展的解决方案。因此，我们并不能将人工智能与机器学习的发展简单理解为一个神迹，如同高楼非一夜而起，它是必须要经历长时间的发展的。

　　大家首先要意识到，在这一领域，我们仍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很多事情我们还不了解，现今的我们并非处于一个人工智能的神奇大爆炸时代。可以说，我们有可能要花上百年的时间，这个高楼大厦才能真正地建立起来。”

　　以上这些对AI泼冷水的话，就是今年9月初Jordan自己在公开场合所说的言论。

　　对于科技工作者来说，理想化的情况，当然是在从事自己感兴趣研究工作的同时，又能获得足够的profit。可惜，这种好事可遇而不可求。

　　之所以profit和fun难以匹配，一是因为人的本性，二是因为资本的本质属性。

　　先来看人性，我们不妨假设真的有两者可以得兼的优越条件。但是，从人性的角度来看，如果有足够的profit，人的兴趣很可能会横向扩展，也许不再会聚焦在原来有fun的科研方向上——而更多的兴趣，则很可能意味着在每个领域内的发掘都不容易深入——也就不容易产生重大的创新性科研成果。

　　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反正对于笔者这样的没什么远大理想人来说，以前从事科研工作的时候经常想：如果有财务自由的可能，那我的兴趣一定不会仅仅放在继续工作和研究上，而是会花不少时间悠游林下，偶与三五好友闲谈，写写自己爱好的文字吧。

　　再来看资本属性——追逐利润是第一目的。

　　这就难免急功近利，资本可以忍受一年两年得不到回报、甚至三年五年得不到回报，但十年甚至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罕有资本能够等待。当年Jordan几乎无米下锅的窘境，就是极好的注解。

　　因此，真的很难想像，profit与fun如何结合——因为人性如此。不知道读者诸君持何种观点，有认为能够统一 “ profit + fun ” 模式做科学研究的人请举手留言——反正堂主自思远没那个本事。

　　回顾自己过去多年以来的科学研究经历，堂主从来没有一次能够统一过。要么是为了profit，被迫去做不喜欢做 （ 或者说是谈不上喜欢 ）的研究课题；要么就是基于fun做的研究刚赴不久，就很快败给现实被迫中止。

　　这里要再次申明一下：不是说profit驱动的科研得不到重大科技成果，但历史表明：很难得到里程碑式的颠覆性原创科技成果——通常都是fun驱动——两者得兼的例子，堂主一时之间努力想不出来。

　　阿Li达摩院的雄心还是颇令人敬佩的，但这种模式，以及 “ 阿里不在、达摩院也会存在 ” 的远大理想，希望不会仅仅是另一次呼悠，最终随风而去。

　　很难想像，如果没有了阿里的财务支持，达摩院的那些大牛们是否能够继续呆下去。要知道，即使是AI大牛Jordan，当年也为了五斗米的科研经费折过腰啊。

　　当然，堂主也真心希望达摩院能够真正成为未来引领中国尖端科技发展的一只领头羊，在此祝愿Jack Ma所建立的达摩院，最终可以二者得兼。

　　在笔者看来，Jack Ma的达摩院，也许只是有意描绘了一幅十分美好的未来愿景，其醉翁之意并不在酒，还是在沿袭阿Li的一贯风格和最大长处——极善于造势和借势，试图起到 “ 千金买马骨 ” 的作用，以期带动国内向基础科学、尖端科学加大投入的 “ 羊群效应 ” 。

　　这正如武侠小说中所描写的少林寺达摩院，其顶尖武学，不是落在无意学武的扫地僧身上，就是流落到外面 “ 墙里开花墙外香 ” ，却从来就没有真正在达摩院自身里落过地。

　　但是，因此产生的武学交流和整体氛围，能够带动整个中华武林的武学取得积极进展和繁荣昌盛，这个大概才是达摩院存在的真正意义所在——毕竟，Jack Ma现在的眼光，可是早就远远超越了少林寺自家本身了。实际上，少林寺这样做的结果，是换来了 “ 天下功夫出少林 ” 的历史美誉，这可远远不止102年。